燈火通明的偏殿內,一個身著四品太監衣服的青年太監深躬著腰,從端著托盤高舉過頭的雙臂中探出眼來道。
上首一身絳色紋雲錦鬥服的劉節一手半擱在桌上,漫不經心地低頭撫著趴在腿上半眯著眼的白貓絨球兒,道:“那就好,咱家就知曉他辦事兒最是牢靠的。”
下首被喚作小路子的青年太監聞言,唇角含著淡淡的笑紋,斂眉垂目。
短暫的靜默,劉節如鷹爪樹枝般幹瘦枯槁的手指輕撫著絨球兒,然後手一送,“去。”將絨球兒放下了地。
“呈上來。”劉節道。
“是。”小路子應聲,那用胭脂塗得鮮紅的唇邊勾起一道詭譎血腥的弧度來,慢走幾步上前,將手上的托盤放到桌上,然後將覆在盤子上頭的銅蓋子掀開。
是什麼東西?因著視線全被肖銘擋著而什麼都瞧不見的楚月焦急得直咬唇,死命地在心裏大罵他趕緊滾蛋,整臉也差不多全貼在了密道壁上。
密道黑暗,賀琛突然轉眸,借著小眼兒透出來的微弱光芒看了楚月一眼,幽如深淵的眸中劃過一道異光,然後繼續看向小眼兒。
“督公。”肖銘的麵上一派的古井無波,在銅蓋子掀開之後從袖中一小罐子中抽出一枚銀針。
劉節幹皺的略有些下垂的眼皮一抬,冰冷陰騭的眸光掃過肖銘手上的銀針又劃過盤中的物什,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肖銘得了劉節的反應,身形一動,上前一步躬了身用銀針試毒。
死擋著視線的魁梧如山的身影一動,一躬身,霎時便有了一道縫隙出來,隻見白釉綠彩的盤子上邊用蘿卜雕了擺了一圈的花,花的中間,一個不到巴掌大小的稚嫩頭顱闔著雙目,顏色如玉。
“此‘豆腐’鮮嫩,大檔頭下手可得悠著些。”麵上均勻塗著□□胭脂的小路子眸光幽森陰毒,抬眼看著肖銘的眸光隱隱帶著一股子血腥氣兒,可手上卻是一點不慢地用金鑷子,輕巧地拈起覆在頭顱頂上鹵門上那塊早已切割好的頭皮,往一旁的小碟子裏一擱。
“請吧。”森涼的眸子不屑地轉開,尖細的嗓音透著一絲陰冷的怨恨。
肖銘的神色依舊,仿若未覺,躬身用銀針仔細地從開了口的鹵門內探了幾次,然後將銀針一手,後退一步恭聲道:“督公,請。”
“嗯。”鼻翼微動,抖下一點麵上抹的細碎的粉來,劉節抬手用兩根手指拈住白玉製的勺柄,其餘三指微微翹起,輕輕探入用刀規矩地開了個圓口的鹵門內,舀起一勺白色微帶著黃的軟糯之物,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後塗著血紅胭脂的大口一張。
嘔……
躲在黑暗的密道內,楚月的胃間一陣酸湧,下意識用手捂住了嘴,可眸光卻一瞬不瞬地盯在那裏,透過肖銘尚未檔上的縫隙,看著劉節一口一口津津有味地將鹵門內的東西吃完,一臉心滿意足地擱下白玉勺。
“小路子。”劉節漫不經心地喚了一聲。
“是。”恭謹地躬身應聲,小路子轉身從一旁那個一直端著托盤的小太監那裏拿了折疊整齊的絲巾,然後雙手過頭,躬身對著劉節奉上,“督公請用。”
“嗯。”劉節伸手接過絲巾,抹了抹唇角,小路子已又飛快轉身從另一小太監手中接過托盤奉上,托盤上是三組各色不同的尖長指套。
劉節掃了一眼,隨手挑了一組雕工精美的金鑲玉指套帶上,一麵幽幽道:“今兒這‘豆腐’,腥了點兒。”
“回督公,那方士說了,到底是沒下過鍋的,確是腥了點子,但今兒也是急了點,臨時改做這生的,又是第一回,膳房那裏沒來得及好好準備,等明兒就能好了。”小路子躬身回道。
“明兒?”劉節垂著眸子輕輕擺弄著小指上的指套,道:“明兒萬歲爺要在宮裏擺壇求太上老君賜丹,咱家得在身邊侍候著,倒時候指不定多晚呢,而且到底這蒼山遠了些,咱家夜夜來此,也是有些乏了,看來咱家是沒這個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