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漸沉,夕陽似乎是瞬間而至,帶著一種沉沉的壓抑籠罩下來。
淡薄夕陽,襯著遠處升起的炊煙。已是冬月,村外人跡罕至的一處荒山的半山上,一棵枯樹蕭索而立,伴著身旁新起的一座新墳,映著後頭天幕上顏色深重的夕陽,遠遠瞧著,竟是一種相得益彰。
“這便是嶽父大人的墓?”夕陽下,一身藏青色衣衫的賀琛從馬車上下來,瞧著麵前那碑上的文字道。
“嗯。”楚月應了一聲,朝墳前走去,身後的驚瀾提著香燭快走兩步上去,將籃中準備的香燭瓜果擺開。
新榮自動將香點著遞給賀琛楚月,同驚瀾阿昌退開一旁。
賀琛看著方翻新不久的嶄新墳碑,雙手執香道:“嶽父大人在上,晚輩賀……”
“行了。”楚月淡淡出聲打斷賀琛的話,語氣中帶著一種無奈,道:“我爹跟人酸了一輩子的文都沒酸出什麼結果來,你還是免這一套,好教他下輩子投胎做些別的。”
聞言,賀琛的唇角勾了勾,應了一聲,隨楚月一同拜了兩下將香在墳前插好。
冬日的風冷天寒,楚月哈了口白氣隨意在旁找了塊石頭坐下,托著腮看著遠處。
“阿月,你難得回來一次,難道不同嶽父大人說些什麼麼?”一張錦凳在楚月身前擺下,賀琛坐在楚月身前道。
“嗯。”楚月隨意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說句實話,她對這個親生老爹著實是沒有什麼感覺,四歲之前將她丟給奶娘撫養,奶娘走了就直接把她扔私塾裏,天天隻有早晚才可能見個一兩麵。
後來邪老九帶著翎白來了,她又要上私塾又要練武的,見麵的機會更少了,難得才會說上兩句話,而且他還要出去收租子,一收就是十天半個月不會來,回來也就喝酒撒著酒瘋揮毫潑墨拽酸文,拉著人就之乎者也,弄得她都不耐煩見他。
再後來她同翎白出去闖蕩江湖六年沒記著回去,結果就接著死訊了……
想想她同他老爹相處的日子,那還真是同在屋簷下都能不碰麵,著實是跟她老爹不太熟,自然沒有什麼好講的。
落日餘暉,寒風朔朔,賀琛順著楚月的目光向遠方看去,隱隱的,似能越過邊境望見南耀的城牆的影子。
“阿月想去南耀?”賀琛問道。
楚月托著腮道:“是啊,若非當初我爹叫人死抱著我大腿逼得我回來科考,我早帶著翎白到寧京去逍遙了。”
“阿月喜歡南耀?”
“那倒談不上,我又不是南耀人,而且依寧京如今的局勢,也不是什麼好地方。”
餘霞黯淡,山風蕭蕭,楚月憶起閑時看到的幾份關於南耀的消息,突然想起南耀質子的事來,“聽說,當年南耀質子便是經雷州送進北程的。”
一陣寒風吹過蕭瑟,新榮同阿昌的身子同時微微一怔,抬眸看向楚月,再看向賀琛。
“哦?”賀琛的麵色淡淡,似聽到了一件平常的事兒,轉眸看向楚月,“那阿月對此事如何看?”
“什麼?南耀送質子的事兒?”楚月並未察覺有異,托著腮回頭看了他一眼,又回過去看向遠方,道:“我覺著他們姓赫連的都挺窩囊的,當然,那外戚楚家更窩囊。”
“這怎麼講?”賀琛的唇角噙笑,眸光淡淡從一旁的新榮與阿昌麵上掃過,含著一絲警告。
“堂堂一國皇室,卻叫外戚壓得幾代皇帝抬不起頭來,豈非窩囊,想當年篡位的時候倒是風光,還有那外戚楚家,都掌了這麼多年權了竟然還沒篡位,叫我看著竟和劉節有些像了,倆窩囊對上能撐這麼多年倒也是本事。”
賀琛的眸光幽幽,道:“那阿月以為,赫連皇族應當如何?”
楚月打了個哈欠,悠悠道:“讓赫連顯多生幾個唄,如此,說不得裏頭就有一兩個成大事呢,你說是不?”
優生優育沒希望,那還不如廣撒漁網,有種子就有希望。
“你當赫連皇族是什麼?”阿昌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背在身後的雙手死死攥緊,維持了麵上神色尋常,好似隨意一問。
“赫連顯都叫人壓了這麼多年了,還能指望他什麼?老子不行當然隻能指望兒子了,否則還不如早點斷子絕孫。劉節猖狂,可到底還是宋家的奴才,而南耀的皇室,都快成外戚的奴才了,這般的皇族還有什麼顏麵再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