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揚進宮麵聖。
莫君羽卻將這次的見麵地點安排在了太子東宮。
其中深意,讓人不得不多想。
東宮的後院裏,莫君羽就像舊時做太子那樣,坐到他最喜歡的位置,麵前擺放著茶。
茶具、熱水、點心,一應俱全。
一個美好的下午茶時間。
就如同往日的很多次一樣,莫君羽麵帶笑容地邀請莫君揚一同品茶談心。
莫君羽拒絕了下人幫忙,親自為莫君揚倒了一杯茶。
輕輕抿了一口,才感慨地說道:“揚弟,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
莫君揚神色不變,隻是略一頷首。
莫君羽也不在意他這點悶性子,臉上露出半是回憶,半是懷念的神情。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不論對當時的太子還是現在的新帝來說,都是一件足以銘記一輩子的事情。
那時候,莫君羽患上天花,險些喪命,禦醫們跪在地上請當時的皇帝準備後事,就連他的皇祖母都已經放棄希望。
莫君羽陷入了無邊的絕望,他幾乎都要以為自己的人生還沒有綻放就要凋謝。
好在,在千鈞一發之際,莫君揚來到了他的身邊,治好了他的天花,救了他一命。
這是當時他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結果,但隨後的日子卻漸漸發現,莫君揚不僅給他帶來了活著的希望,更讓他的生命之花得以絢麗綻放。
莫君羽自己也知道,他能有今天,莫君揚功不可沒。
他從不否認這一點,甚至感恩於此。
莫君羽說得動情,聲情並茂,也理所當然地認為莫君揚必定同他一樣,有很多的感觸。
可是說著說著,他忽然發現莫君揚由始自終都是一張神情淡漠的臉,根本沒變過。
皇帝陛下頓時不高興了,沉著臉看莫君揚,話也不說了。
莫君揚還在品茶,一杯茶幾乎見底了。
像是才反應過來莫君羽突如其來的小情緒——也不見異樣——淡淡地問:“怎麼了?”
莫君羽頓了足足半晌,才意識到莫君揚本來就是這副悶性子,根本別想他能有多情緒化的表現。
但是知道這情況是一回事,以前莫君羽也認了,可現在他都是皇帝了,總該有點什麼不一樣的吧?
沒有,什麼都沒有。
莫君揚對他還是和從前一樣,有時候他甚至忍不住想對方該不會根本沒把他當皇帝吧?
不然為何有人會不怒天威的呢?
不過莫君羽大概是沒有見過莫君揚與先帝莫祥斌單獨相處時的情景。
莫祥斌都不知道被莫君揚的冷淡氣了多少回,最後終於接受了這樣的設定,反而跟莫君揚相處愉快起來。
畢竟當久了皇帝,受多了別人的阿諛奉承,偶爾有人對你不卑不亢的,反而給人清爽的感覺。
但是!
這是有‘當久了皇帝’這個重要前提。
莫君羽才剛當上皇帝半年,正是權力欲望膨脹得最厲害的時候。
卻屢屢在莫君揚手上吃癟,能高興才怪呢!
莫君羽盯著莫君揚,冷聲哼道:“揚弟,你可是對朕這個皇帝有什麼不滿?”
莫君揚訝異地揚了揚眉,“陛下為何有如此一問?”
“先前在江州殺了嚴緒,抗旨不遵,朕也可以當你情有可原,可是如今所有事情都解決了,你卻不早早來跟朕彙報,還得朕三催四請找人去找你,你才姍姍來遲,是何道理?”
莫君羽表情陰森,劈裏啪啦將這些日子堆積的怨恨都給說了出來。
語速飛快,越說越激動。
看來是積怨已久。
莫君揚默默聽著,直到莫君羽說完了,也沒有要反駁的意思,還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莫君羽眉心一跳,勉強壓下怒火,又問:“揚弟沒有什麼要跟朕解釋的嗎?”
莫君揚抿了抿唇,忽然問:“陛下真的覺得所有事情都解決了嗎?”
莫君羽做好準備,能應對莫君揚各種回答,卻被對方一個非常沒重點的問題問住了。
愣了好一會兒,他才猶豫地問:“不是都,解決了嗎?”
最後幾個字,他自己都問得不太確定了。
莫君揚淡淡地說:“叛軍是解決了,但是時家軍此番失了主帥,建製殘缺,士氣受到嚴重打擊……
這樣也是您說的全部解決嗎?”
莫君羽被堵得無話可說。
心中卻忍不住腹誹:如果不是時青雪是時家人,你還會關心時家軍的生死存亡問題嗎?
但麵上卻沒辦法理直氣壯,隻小聲說:“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吧?
再說了,時將軍死在前頭,後來時家軍還不是振作起來,還一舉消滅了叛軍……”
雖然這裏頭肯定有莫君揚的手筆,但是不能否認時家軍在這一仗才是真正的出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