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緋去仁華醫院心外科實習的那年,仁華心外、神外兩大王牌科室的時代已經翻開新篇章——
神外科馮主任因身體原因提前退休,方亦銘婚後調回北京協和醫院,逐漸淡出滬城的圈子;
心外科的王教授已於兩年前正式退休;底下一幹新晉醫生裏,許祁等人是最耀眼的後起之秀;
至於聶慎遠,除了頭頂心外科最年輕的副主任光環,已是心外科的兩把刀之一。
以S醫大臨床係七年製分數第一名的喬緋,經過層層篩選,順利麵試到聶慎遠帶的研究生三個名額之一。
初來乍到,加上之前麵試的幾麵之緣,喬緋覺得這個年輕英俊的老師異常嚴肅。
她有點兒怕他。
來仁華第二天,就毫無準備地被聶慎遠叫去手術室。
那台手術聶慎遠主刀,許祁二助,她和另一名實習生在旁邊負責拉鉤。
安靜的手術室,無影燈燈光雪亮,主刀醫生、助手、麻醉師、器械護士、巡回護士大家各司其職,有條不紊,隻剩各種醫學儀器運轉發出的滴滴聲。
手術難度頗大,病人胸腔有血管瘤,隨時有可能血管瘤破裂大出血。
前期很順利,後半段時,突發情況還是出現了。
一股血水瞬間飆出來,直接濺了聶慎遠一臉。
嘀嘀嘀,監護儀迅速報警。
旁邊,初出茅廬的喬緋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已經嚇懵了。
聶慎遠看了她一眼,沉聲一句:“壓。”
一次性淺藍色口罩將他整張臉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上方那雙淩厲冷靜的眼睛,幽深漆黑。
喬緋被他這麼看上一眼,更加緊張。趕緊回過神,快速回憶臨床學過的內容,拿紗布球壓住出血的部位,控製出血量。
聶慎遠則冷靜有序地用血管鉗阻斷血管上下端縫合裂口,及時阻止了大出血進一步惡化。
危機解除時,喬緋已經滿頭大汗。
她這才敢稍稍鬆懈,悄悄活動了下酸疼的四肢。
旁邊聶慎遠身上的手術服、口罩,甚至是臉上,都已經血跡斑斑。
偏偏人家眉毛都沒皺一下,隻叫巡回護士幫他把臉上的血擦掉,就繼續握著手術鉗鎮定操作。
他手上動作未停,頭也不抬問了句:“頭幾次進手術室都是這樣,還行麼?”
外科係統對女生都有點性別歧視,喬緋唯恐被貼上嬌氣不能吃苦的標簽,忙說:“師父,我還好。”
旁邊許祁就道:“師妹不錯啊,頗有我們師母當年的風範!師母那會兒專業成績雖然不過關,可第一次跟方醫生進手術室,那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一般男生都比不了。”
麻醉師鄒姐接了句,“這算什麼?小蘇在婦產科實習時,就敢拿著剖腹產手術同意書,往堅持順產對孩子好的產婦丈夫腦袋上拍,問對方到底是要傳宗接代還是要老婆的命?”
手術室大家七嘴八舌,本來凝重的氣氛漸漸變得輕鬆起來。
聶慎遠眼角微微露出笑意,製止了自己妻子的黑曆史繼續被八卦下去:“好了,你們的師母和你們比起來,雖然她的起點並不高,甚至後來在實習時出了醫療事故被醫院開除。但她對工作和生活永遠充滿了熱情,努力學習進步,讓自己變得優秀。
現在的她不止是三個孩子的媽媽,還是一個市值八千萬的連鎖餐飲品牌的合夥人之一,上個月她已經拿到商學碩士學位,接下來準備繼續攻讀博士。”
喬緋聽得專心。
旁邊一個男生笑嘻嘻道:“從來沒聽師父這樣誇一個人,你一定非常欣賞咱們師母。”
聶慎遠低下頭繼續操作,毫不掩飾地回答:“嗯,非常欣賞。男人對妻子欽佩,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所以,我希望你們都能像她一樣努力生活,因為你們現在的努力,決定了你們以後會過什麼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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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第一天就露了怯,喬緋的自信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她不得不埋頭加班加點學習,爭取多積累更多的臨床經驗充實自己。
與此同時,她遲來的少女心思在不知不覺被一個人悄然牽動——
工作的那個人態度嚴謹有序;
帶學生時的他不苟言笑;
和病人交流時的他耐心和藹;
休息時間在走廊冒根煙的他,身上那股隨意悠遠……
喬緋不知道到底哪一麵才是最真實的他。
她所了解的聶慎遠隻存在於S醫大校園的傳說裏:
大學就是學霸,畢業後一路過關斬將成為如今心外科兩把刀之一,經他治愈的病人遍布全國。
除此之外,還有學校BBS裏流傳著,他和他那位傳說中的學渣妻子師生戀、隱婚、離婚又複婚等等諸多八卦傳聞。
喬緋沒見過勉強算是她師姐的聶太太。
她不相信聶太太真的是BBS裏傳說的那樣,然而又控製不住好奇,好奇能讓聶慎遠心甘情願走入婚姻殿堂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
*
那天下午難得沒什麼事。
快到下班點的時候,喬緋去檢驗科拿完病曆報告回來,迎麵碰見從辦公室出來的聶慎遠。
他正邊走邊接電話,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壓低聲跟電話那邊說著什麼。
“師父,報告拿到了。”喬緋招呼。
“放我辦公室就OK。”聶慎遠衝她隨意揚了個手勢,步履輕快地進了電梯。
喬緋把病例報告放去辦公室,出來後又心事重重去茶水間倒了杯水,最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問許祁:“許師兄,師父今天心情不錯啊?”
“那當然了。”許祁神神秘秘地笑,指了指樓下,“喏,咱們師母來了。”
喬緋訝異從窗戶上探出頭,就看到聶慎遠人已經走到了樓下小花園旁邊。
對麵一個穿紅裙子的漂亮女孩,看起來就像剛畢業的大學生。
她幾步上去,八爪魚似的跳到聶慎遠身上,摟著他的脖子衝他笑嘻嘻說著什麼。
聶慎遠好脾氣地把她接住,自然而然地伸手,在她後腦勺上輕輕拍了下。
兩人靠得很近,並沒有表露出太多的親昵,相互間卻有更多某些默契卻不張揚的小動作。
喬緋忽然好欣賞這種默契。
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聶太太,她便隨之理解了聶慎遠的選擇。
畢竟天底下他們站在一起,是那麼般配。
*
蘇恩剛從四川回來。
餐廳位於成都的新分店今天開業,她身為合夥人之一,這一禮拜忙得天昏地暗。
外出奔波了幾天,某人和家裏三個小冤家已經表示不滿了,以致於飛機一落地,她就開車過來醫院。
見麵一陣膩歪後,聶慎遠才問她:“吃飯了麼?”
蘇恩鬱悶:“沒呢,忙了兩天,累得腰酸背痛。”
他沉下唇角,淡淡評價:“活該。”
蘇恩氣憤,“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聶慎遠說:“你現在是比我還忙了,前兩天幼兒園的親子活動都是我請假去的……嗯,自己說該怎麼檢討?”
這樣子啊……蘇恩弱弱看著麵前一臉不豫的男人。
好吧,要論撒嬌肉麻,誰比得上她蘇恩?
當下就揪著聶慎遠的醫生袍,扭了下肩膀:“聶老師,人家錯了嘛!不要生氣好不好啦……”
一句話被她說得要有多嗲就有多嗲。
“沒誠意,差評。”聶慎遠仍板著臉,眼神裏卻已經都是笑意。
糖衣炮彈不管用,蘇恩立刻麵目猙獰地瞪著他道:“說吧,你想要我怎麼補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腦子裏在打什麼算盤!大不了今晚陪你玩‘這樣那樣,那樣這樣’的遊戲嘍……”
聶慎遠輕咳兩聲,一本正經地打住這個話題:“好了,這裏是醫院,注意影響。”
蘇恩厚著臉皮,“老公你已經不生氣了對不對?你看我現在多厲害,以後你不止要叫我蘇總,過兩年還得稱呼我一聲蘇博士!”
聶慎遠沒好氣拍了下她腦袋:“油嘴滑舌,就會哄得我心甘情願給你做牛做馬。”
他抬腕看了下時間,又道:“算了,在這等我十分鍾,我上去交待完事情,咱們就去接孩子,然後一起吃飯。”
蘇恩踮踮腳尖,“聶老師,你今天這是打算早退嗎?”
某人嗯了聲,一臉氣定神閑,“反正到時候扣工資蘇總給我發,就這麼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