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是賈平凹的第十二部長篇小說,也是他近十年來最重要的一部作品。在這部被絕大部分評論家稱為是一部書寫當代中國農村具有史詩性意義的重要作品中,賈平凹在創作上達到了又一高峰。《秦腔》所受到的一片讚譽與肯定,其一是敏感先鋒地捕捉到了轉型期農村巨變過程中的某種時代情緒,其二是對正在消逝的農耕鄉村的一曲挽歌,其三是為“三農”問題專家提供了許多社會學意義上的經驗和材料,其四是反映了當下中國農村麵臨的這一重要時期的麵貌和變遷。另外,在其學術表現手法上,《秦腔》用瓷實精到的描寫重塑了一個鮮活真實的世界。賈平凹以對農村農民過著的“一堆雞零狗碎的潑煩日子”的痛切感受,從細枝末節、雞毛蒜皮的日常事入手的描寫,細流蔓延,彙流成海,渾然天成,直達本質的真實。從某種角度而言,也是對近年來許多臨空高蹈、不無誇飾的宏大敘事的一種“撥亂反正”。《秦腔》看似日常、瑣碎,實則堅韌、淡定。它顯示出了賈平凹在敘事上一次冒險的“野心”,一次白描炫技的成功。或許賈平凹比任何人都看清了在現代化、城市浪潮的衝擊下,新一代農村正不可避免地麵臨著古老的農村文化勢不可擋地解體的洪流,因此,他借用中國最古老的劇種之一的秦腔,賦予它成為小說中一種民間文化載體的意義,同時利用這一傳統文化的表征,講述農村宿命般走向衰敗蕭瑟的必然,講述他對故鄉這塊碑的摯誠。《秦腔》所表現的情感衝突,絕非劍拔弩張,而是一種滲透在農民骨子裏、浸透在日常生活的嬗變中的一種無奈;一種所有人都被裹挾到浪潮中的身不由己。熱愛土地而又無法守住土地、一步步從土地出走的農民帶給作家的道義和矛盾、憂患與焦灼、迷惘和悲涼,使賈平凹付出挽歌的情感,寫下了中國農村正發生著的千年未有的巨大變化;寫下了原來鄉村生活極其文化形態的分崩離析,寫下了“中國一等傷心人”的心酸之情。
《秦腔》也是1949年以來中國文學創作中不可多得的一部作品,它厚重宏大,為鄉土中國敘事的終結,建構了一個非常傑出的文本。這部作品徹底地突破了以基本情節支撐作品的創作模式,采取的是一種生活漫流式的細節連綴。它帶有反情節,甚至反人物、反性格的特點,這方麵中國當代文學創作中也有過,如馬原、張承誌的一些作品,但他和他們又不一樣。這部作品提出了一個問題,就是文學不僅僅是一種反映,也不僅僅是一種再現,同時文學還是一種還原。生活現象的還原;生活整體模態的還原;生命感情的還原;文化精神的還原。平凹自90年代以來,就一直提倡要建立新漢語寫作。好多人都說平凹有野心,他一直以自己的創作,建構自己的一套文學創作係統,他的這種努力,和魯迅、老舍、沈從文、張愛玲、趙樹理等,為建構中國文學新語言係統的努力是一致的。人們習慣於談情節性的作品,《秦腔》是用細瑣的潑煩的事情構成的,所以比較難讀,但一旦進去就會被作品所描寫的情致韻味的魅力所吸引。它不是鴨梨,不是紅蘋果,是陝西的羊肉泡,味道混沌醇厚。
《秦腔》撫慰了一代人的心靈,為傳統的農耕文化奏響了安魂曲。《廢都》是用放蕩掩蓋精神痛苦的作品,而《秦腔》則把他的創作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峰,他以極其現實,甚至顯得有些瑣碎的日常生活場景,真實而深刻的揭示了極具典型意義的人類精神困境,使得小說在象征的層麵上具有了普遍的人文關懷的意義。
這部作品把它放在整個中國今天鄉土敘事的背景下是非常重要的作品,也是賈平凹迄今為止最重要的一部作品。它突破了以往小說的寫法,比較難讀,但要慢讀,慢讀才能讀出它的意義和味道。他抽取了故事的元素,抽取了懸念的元素,抽取了情節的元素,抽取了小說裏麵很多很多元素,可以說,這是一次冒著極大風險的寫作,這樣寫太不容易,但《秦腔》卻成功了。現在鄉土敘事比較複雜,我們意向裏依靠的鄉村價值從中受到了動搖,這是非常可悲的。平凹在作品裏更多寫的是一種留念,更多的是割舍不掉的東西,他的筆下充滿了溫暖。作品中引生這個人物最值得研究,他是唯美的,是真正沒有功利主義的苦愛、酷愛,人對人類愛情的理想,非常痛苦的愛情理想。這部作品最大特點是越琢磨越有味兒。整個生活的團塊結構靠對話向前滾動。這是一部沉重之作,寫了了生存本相,它要完成它的任務,它隻能節奏緩慢,采取這種極獨特的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