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
“卡爾·羅德特,對吧?冰霜氏族之人,狼血返祖者,你決定了麼,看你斷了一隻手臂,想必如你背後的主子不是什麼易與之輩吧。”少年語氣很溫和,很平靜,病態的蒼白的麵色裏帶著迷惑性的柔弱,但是毫無疑問的是,他很危險——這一點羅德特已經親身體會到了。
羅德特注意到,少年似乎吃得挺有滋味的。連帶著碗底都被刷的有些過於幹淨,而女孩吃得也很幹淨,姿態優雅,動作從容,卻出乎意料地快速,最後竟然是吃相一塌糊塗的羅德特還沒有吃完。
但是這僅僅隻是令他感到驚訝,少年下麵的話語卻是令他感到心寒與……憤怒?
“你廢了一隻手,而且是你用兵刃的右手,雖然你不是純粹專注肉身打熬、精神肉體統一的武士,但是毫無疑問你的價值是縮減了的,那麼你能帶給我什麼換取我的庇護?”
充滿譏誚的語氣,看似溫和卻居高臨下的態度……他從來不陌生,這正是他們荒原之上的部族在帝國的文明世界所受到的東西。
“阿基德侍奉聖山的武士決不允許侮辱!”
他的手下意識地就按到了他的腰側,那裏存在著他的貼身匕首,他的麵色漲紅,幾乎怒氣一瞬間充滿胸臆,但是隨即又想到什麼似的,他恨恨地瞪了釋羅亞一眼,隨即什麼都沒有發作。
他沉聲而語,言語卻是出人意料的流利,與當日他在眾人麵前表現的不熟練的通用語不一樣,反而是十分地道正統的帝都口音,很顯然的藏拙。
“我不可能接受有辱我氏族與血脈的東西,但是作為回報,以及……傳承之使命,我願為汝之刀劍,隨汝狩獵鮮血,討伐不臣。”
“討伐不臣?”釋羅亞的語氣更加具備譏誚的意味,“真是很令人感到滑稽的東西……在這種時代還有人信這個,你不要告訴我你,你這樣混到一口藏拙的通用語的人還會不明白這個國家生存的規矩?”
“你——”羅德特幾乎是瞬間站了起來,眼神就要殺人。
“小白,你坐下!”
“小白”這個稱謂本該讓人難堪,尤其是被人當著另一人的麵這樣稱呼的時候。
而說話的卻是一直在一旁安靜地坐著的簡,她此時的長發已經恢複到了正常形態,目光很溫柔,語氣卻有著與之平時不符的一抹堅定與嚴厲。
而更加出奇地是,羅德特很認真地遵從了她的話語。
他理了理衣角,麵帶愧色一般,低垂下武士的頭顱。
“如果這是您的意誌。【巫主】。”
“他,釋羅亞·西瓦爾,是我,簡·阿裏格耶裏,唯一的兄長,或許永恒、或許短暫的時光裏唯一的兄長。”
簡像是單純地強調兄長與妹妹的關係。
但是釋羅亞皺了皺眉。
羅德特沒有表露出任何不滿或者不情願之類的情緒,他像是重新麵見一個新認識的人一樣,很自然地切換成了一種新的姿態。
他單膝跪地,神色肅穆,目睹過無數猩紅與殺戮的阿嘉德男人瞳孔裏麵隻有一片清澈的剛毅。
像是同時兼具了荒野蠻人與傳教信徒雙重角色的信念一般。
“西瓦爾大人,汝命即為榮耀,生死不辭,縱使墳塋與時光、以太與罪業也無法阻擋此命!”
釋羅亞訥訥無言。
然後悠悠地抬頭望向窗外籠罩在這個雲上之城的大雪,或方尖或圓頂的鱗次櫛比的建築層層的向遠方蔓延,而後組合成鋼鐵與浪漫的城市的形體。
他倏然說道:
“簡·阿裏格耶裏。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強製‘洗腦’這種事情真的很令人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