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來的是探春,見大家都在,就笑吟吟地說:“我來找林姐姐借繡花樣子,你們怎麼都在這裏啊?”說完看著薛寶釵說:“寶姐姐你幾時回來的,我竟不知道呢!”薛寶釵上前拉住她的手說:“我也剛回來,聽說林妹妹回來了,趕緊就過來看看,才說一會子去看你呢!”
探春笑著說:“這下好了,我們就在這裏一處說話吧,也不用跑來跑去了。”
寶玉掀開簾子探頭看了看外麵,心神不寧,怕賈政找他。寶釵看出了寶玉的心思,就說:“寶玉還是先回去吧,萬一一會老爺找你找不著就糟了!”寶玉回頭看看眾人,便對黛玉說道:“也罷,我先回去,你且和她們先玩著也不寂寞,我一會得了空,再來找你們吧!”說完便出去了。
轉眼到了正月十五,這一日賈元春便要回賈府,賈府上下凡是有品級的,都穿戴了自己的品服,縱然是沒品級的,也要盛裝打扮一番,闔府上下早已提前準備好一切,隻等元春駕臨了。賈家上下列了隊,由賈政帶了眾男子在街口候著,賈母帶了女眷在榮國府門口候著。
眾人等了大半天,好容易才等來了十來個氣喘籲籲拍手跑來的小太監,大家便知道,元春馬上就要來了,於是都互相看看,整整裝,繼續翹首以盼。
黛玉站在賈母身後麵,看了今日這番排場,心中自是感歎,身在皇家雖有著人間無上的榮耀,可是,內心的淒苦又有誰能知道呢?即便貴為太子的水顏,內心也有那麼多的寂寞……突然又醒悟過來,自己怎麼又想到水顏了,不由臉色微微一紅,看看四周,所幸大家都隻看著元春要來的方向,並沒有人注意到她,這才略微安了心,也隨著大家的目光看去。
少時,隱隱聽見有絲竹之聲傳來,不一會,聲音便近了,隻見一隊一隊的人都已經到了跟前,又有值事太監捧著香珠、繡帕、漱盂、拂塵等類。一隊隊過完,後麵方是八個太監抬著一頂金頂金黃繡鳳版輿,緩緩行來。賈母連忙帶領大家在路旁跪下。早飛跑過幾個太監來,扶起賈母、邢夫人、王夫人來。那版輿抬進大門,入儀門往東去,到一所院落門前,有執拂太監跪請下輿更衣。於是抬輿入門,太監等散去,隻有昭容、彩嬪等引領元春下輿。
元春進入正室,接受完大家的禮拜,便起身去換了衣服,又叫太監傳來自己的家人見麵。賈母、王夫人、賈政都進去見了,元春便走下上座就要下拜,卻又被賈政等人趕緊攔住,便流淚心想:“身在皇家,見了自己的親骨肉卻不能近身,內心感到無限悲涼,還不如那尋常的百姓人家。”
一時拜完了禮,元春說:“寶玉在哪裏?”賈母等人趕緊叫人去外麵傳了寶玉進來,元春幾年不見寶玉,現在見他又長高了些,自是歡喜,摟他到懷裏說了會子話,又叫傳了眾姐妹進來,一時,眾姐妹也到了元春麵前,元春在上座細細打量,見探春、迎春、惜春三姐妹都比以前長高了,也更清秀可人,其中還有二位女子,自己竟是從未見過。隻見左邊那位形容豔麗,舉止端莊,右邊那位則清秀可人,氣質間竟有一種孤傲。品度了一下,心下便知左邊那位必是薛家女兒,名喚寶釵的,而另一位肯定是自己姑姑的女兒林黛玉。
元春看著底下的眾姐妹,問道:“探春、迎春、惜春我自是識得,隻是這二位……”底下薛寶釵忙說:“賢德妃娘娘,小女子是薛家女兒,名喚寶釵!”黛玉聽得薛寶釵這麼說,正要接口,卻聽得元春在上麵說:“那這位一定是姑姑的女兒黛玉了?”黛玉忙接口說:“小女子正是林黛玉。”
元春含笑點點頭,說:“是了!”又仔細打量了一番黛玉,眼裏竟全是讚賞之情。
“林姑娘今年幾歲了?可曾讀書?”元春在上麵又問黛玉道。
“再有一月便滿十四了,自小隻看過幾本書而已,不值一提!”黛玉低頭答道。
寶釵見元春隻問了黛玉,卻不曾問她,心裏便有了些奇怪之意,想著自己和黛玉同是客居於賈府,雖黛玉是家母嫡親外孫女,但平時對自己也不薄,便琢磨其中必是有原因的。
探春迎春惜春三姐妹雖見元春對黛玉更多親厚些,以為是因為元春沒有見過黛玉的原因,是以倒不覺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