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炭會一點點引燃稻草,當火星到達引線,就會點燃樓角的油,進而引發火災。這是我臨時作出的延時點火布置。

雲離隻在半月居四個出口附近布下看守,而在此範圍內隨我活動卻不會有人監視,所以我能夠很從容的完成這一切。

北方的秋天天幹物燥,這幾天天空連半片雲都沒有,所以完全不用擔心會有惱人的雨破壞這場火災。

雲離伸手拿起酒壺倒酒,同時對我微笑:“可惜火被撲滅了。”他舉杯仰頭一飲而盡。“你也沒逃出去,你白費心機了。”他對我揚揚眉。

我拿著茶杯看著他,忽然很開心的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對他說:“我的目的不是要燒樓啊……”我話沒說完,雲離已經一頭栽倒在桌麵上。

我在往外跑之前將一包足夠藥倒十頭大象的藥粉倒進了酒壺裏。

剛才那一場出逃不過是為了讓這場燒樓顯得名正言順,並且掩飾我的真正目的罷了。

放倒了雲離,我沒有急著逃跑,而是從床底下拉出一個包袱,這裏麵裝著我這幾個月來積累的東西。

將雲離拖到床上躺著,我沾濕手帕捂住口鼻,在床邊點了一支香,臥室內立即彌漫起淡淡的煙雲。

我飛快地離開臥室拉嚴實簾子,這才鬆開手帕大口大口喘息。那支香還有那包藥粉都是前兩個月我按照雲離藏書裏的記載製作的,據說藥效非常明顯,如今看來卻有其事,那隻香的味道我隻不小心聞了微乎其微的一點,腦子就有些暈眩了。

甩了甩頭,我用水讓自己清醒過來,然後推門向門外喊:“我想吃蜜餞,能送點來嗎?”

不一會兒,一個侍女端著一盤蜜餞走進來,沒看見雲離,眉頭皺了皺有些奇怪,我坐在桌旁一邊夾菜一邊指點:“他在裏麵。”那侍女更加狐疑,一邊回頭看我一邊走進臥室。

不出我所料,一秒鍾後,臥室裏傳來物體落地的聲音。那侍女因為防著我,所以沒注意臥室內點著香,成為第二個被放倒的。

計劃第二步順利完成!

我開心得幾乎跳起來。

但是這還沒有結束。我平複心情恢複冷靜,再次用濕手帕捂住口鼻走進臥室掐滅那支香,然後將那侍女拖出來,以她的臉為模板,以水為鏡,開始易容。

我的易容術來自無色,雖然隻有半吊子不能做到完全一樣,但是裝扮得七八分相似還是可以的。

易容完畢,我將那個侍女拖到床底下……然後脫去自己的外衣也一並塞到床下。

布置完畢,我深吸一口氣,開始最後的冒險。

弄散頭發,扯開衣襟,做出一副被像是剛剛被打劫的樣子,然後衝出去。

遇到的第一個人是紅箋。我低頭抓緊衣襟,帶著哭腔壓低聲音飛快的說:“不好了,林姑娘他逃走,公子被她打暈了。”這是我想出的掩蓋不甚相像的容貌和聲音的方法,半月居裏沒有人會失禮的盯著一個衣衫不整的少女東看西看,降臨的暮色也成了絕佳的掩護,而哭腔則能夠有效地掩蓋聲音的不同。

接下來,自然是紅箋跑到我房裏去看,發現雲離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大驚之下留下幾個人把雲離抬回房,其餘人都出去找我了。

現在才是逃跑的最佳時機。我隨便披了件外衣在身上,拿起包袱往外走,走出半月居,我才鬆了口氣。

不過還不能放鬆,我並沒有完全自由,想了一想,我朝京城跑去:根據一般的思維,逃出險境的人會盡可能離開那個地方,大概沒有人想到我會留在京城裏。

最危險的地方是最安全的,這句話雖然俗套,可是很有用處。

不出我所料,追兵都往相反的方向去了,我一路上直到進城都沒有遇到半點阻礙。我想這有一半要歸功於雲離已經躺下了,如果他還醒著,我想我絕不會這麼輕鬆。進城後我找了個角落換上男裝,稍微易容了一下,然後找了間破舊的客棧投宿,第二天,我一大早就醒來了,隨便吃了些早飯後到街上去等消息……

一直……等到遠處傳來迎親的喜慶聲音。

辜連翹出嫁了。

木已成舟。

我下藥的分量大約能讓雲離睡個一整天,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現在醒來了,找到了我,也沒辦法將我和辜連翹掉包了。

我回客棧結帳,然後慢吞吞的走出京城。

出城之前,我回頭望了一眼。

辜連翹,對不起,我隻是不想死,即使能多活一天也好。

為了這個,我不介意做忘恩負義背信棄義的小人,厚顏無恥的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