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市裏對縣級財政的審計愈加嚴格,以至於連一些正常的接待和應酬都沒法應付了。但客要請,禮要送,關係更要拉,何況一些重要的人物,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通過正常的途徑根本就無法列支,即便列支,也會成為後遺症,要冒很大的風險,負很大的責任。所以,胡長林就跟張子虎商量著從其他預算項目中摳出了這筆款子。款子盡管在賬,但屬於預算外資金,是暗藏的小金庫,因此用起來就比較自由,也不必為上級的審計而擔驚受怕。
然而還沒有派上多少用場,胡長林就調離了河東縣。因此,目前的支配權就完全掌握在了他一人手裏。看了報表之後,張子虎便立即給周發起打電話詢問此事,問周發起,報表上怎麼看不到那筆款子了。
周發起先是一愣,隨即應付道,張縣長不了解情況,年底前後期間,市裏要求特別嚴格,就是預算外資金也得特別小心。從穩妥起見,他已讓有關人員將這筆資金隱藏了起來。所以,送達的報表上就沒出現這個數字。
張子虎一想,覺得也是這個理兒,就沒再繼續追問。可事後一想,又覺得有些蹊蹺。即使不在報表上顯示數字,可這麼重要的問題,周發起為何不事先給他通報一下?不是目無領導,也是內心有鬼。不出現問題則罷,一旦透出風聲,或周發起私自挪用,自己是最直接的分管領導,還是資金來源的策劃者,其後果不堪設想。
讓張子虎真正擔心的是趙玉山提供給他的那條信息。趙玉山前天悄悄告訴張子虎,說周發起近來的表現不大正常,讓張子虎一定要提防著一點兒。
張子虎就問周發起怎麼了,大事還應付不過來,哪有閑心去監督周發起?
趙玉山說,倒不是有什麼了不起的事兒,隻是他感覺著周發起這些日子工作上不大安心。
張子虎就說,財政局局長是縣裏的第一美差,地位是稍低了一點兒,但是個最實惠的職位,就別說那些既沒權又無錢的爛局長了,在某些方麵,連他這個常務副縣長也沒法相比,他還想怎麼著?要當縣長啊!野心倒是不小。他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的臉,皺紋都一大把了,還那樣不安分?別說目前這個處境,就是胡長林還在河東縣,也是有心無力。上麵有新精神,年齡超過四十五不準進班子,何況他已經五十掛零了。這個老混蛋幹脆死了那份心吧!難道周發起就沒點兒自知之明?
趙玉山說,張縣長估計錯了,事情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兒,聽說……到了這兒,趙玉山就不說了。
張子虎瞪了趙玉山一眼,問怎麼了,要對他保密啊?
趙玉山便低聲道,聽說周發起正緊鑼密鼓地活動出國呢!還聲稱說,他是出國探親。可實際情況是,周發起在國外並沒有什麼親屬,也沒有任何親戚關係。
張子虎一聽就火了,說這個王八蛋簡直是亂彈琴,現在什麼時候啊,還有心思出國探親?別說沒什麼親屬和親戚,就是有那些關係,現在也不能隨意離開工作崗位。在人代會上他還得唱主角,代表縣政府作財政預算工作報告呢!他這個財政局局長不想幹了,還是怎麼著?周發起想找死啊!
趙玉山見張子虎怒火衝天,怕他日後找周發起算賬,知道是自己拉的舌頭,影響了彼此間的關係,便後悔自己的嘴巴不嚴實,不該向張子虎提供這樣的信息,便迅速改口,轉而輕描淡寫地說,張縣長千萬不要生氣,剛才我說的那些話,其實是道聽途說,也是酒後的醉話,一點根據也沒有。周發起畢竟是老同誌了,不講黨性講人性,就是為了支持你的工作,他也得講點兒大局觀念,絕不會隨意出國的。
無風樹不動。不管趙玉山如何解釋,張子虎對周發起依然是疑慮重重,就像對李學明一樣,怎麼想也放不下心來。今天下午讓周發起過來的目的,除了那些因素外,張子虎還有跟他當麵落實他的真實想法的意思。張子虎心裏自是明白,因自己分管縣財政局,不論周發起出現什麼意外情況,他都無法擺脫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