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路兩邊的風景卻惹人眼目,盡管是嚴冬季節,因地成方,樹成行,麥田成片,道路縱橫,透過廣袤無垠的漫漫原野,仍然給人以心曠神怡的美妙感覺。在江淩尚不深刻的印象中,雖然隻是個縣域,但河東縣卻有著一定的代表性。有高聳挺拔的綿綿群山,有起伏不平的廣大丘陵,有質地惡劣的鹽堿土地,有土質肥沃的茫茫平原;滔滔黃河橫跨縣域東西,內河故道縱穿全縣南北;地上有茂密的山林植被,有品種繁多的金屬礦藏,地下蘊藏著豐富的煤炭資源。這些優勢充分說明,河東縣潛力無限,前景美好,隻可惜還沒有充分利用起來。這些無可比擬的優勢,其實才是江淩信心百倍的真正原因之所在。河東縣畢竟是個以農為主的大縣,而作為農業大縣的重要標誌,所體現的優勢主要是有著廣闊的平原地帶。這些年來,因縣裏沒有進行正確的引導,人們的思想還沒有從傳統農業的陳舊觀念裏完全掙脫出來,所以在農作物種植上,除了少數觀念超前的群眾開始經營尚屬高效農作物的蔬菜、花卉和藥材之外,絕大多數農民仍在傳統的種植模式中摸爬滾打。望著車外的情景,江淩這時萌生出一個念頭來,那便是在徹底改善農業條件的同時,一定要製定相關政策,加強領導,加大措施,徹底改變目前的作物種植格局,將河東縣的農業經濟引向一條既具有時代特征,又適合縣情的正確道路上來。
這時,汽車已跑了一半路程,不覺進入與河口鄉臨界的何家堡鄉。何家堡鄉地廣人稀,路邊上難得遇見一個村莊,展現在眼前的多是漫漫原野和遍布於原野中的麥田與林木。楊波本來駕技不錯,因視野開闊,盡管路麵不太好,可還是輕車熟路,得心應手,不多時便越過了何家堡鄉政府駐地。隨著汽車的飛馳,楊波的想象與思緒也似紮上了翅膀一樣,一下子變得愈加開闊,愈加活躍,甚至不可阻擋。因為有江淩的引導與啟示,所以他再也無所顧忌,便試探性地問道,我想講一個故事,不知江書記是否感興趣?
江淩為之一振。長期工作在大機關裏,環境優雅,條件優越,但枯燥無味,精神壓抑。在領導麵前應恭恭敬敬,與同級交往須謙虛謹慎,對待下級要和顏悅色,不論走到哪裏,說話辦事均要嚴格要求,保持良好的機關形象,那種特殊的環境,不啻於一個禁錮自由和限製個性的鳥籠與牢獄。那時,通過長期根植於基層的朋友介紹,在她的印象裏,工作在基層,雖然條件不好,生活艱辛,可環境自由,氣氛活躍,精神充實,情趣濃厚。來河東縣後,雖然有了一些體驗,但由於時間短促,還沒有真正找到想象中的那種美妙感覺。隻要沉下心來,她相信一定會找到那種感覺。此刻,想不到楊波竟然要給自己講一個故事,她既感到新奇,又迫不及待,便催促著楊波說,我最愛聽的就是別人講故事,尤其是來自於基層,最最基層的那些有血有肉而又耐人尋味的好故事。又說,隻要是好故事,當然感興趣了。如果讓人喜歡,我還要獎勵你。
楊波說,我不要獎勵,隻想能打動你。
江淩說,你講吧,我洗耳恭聽。
楊波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故事,倒像小孩子猜謎。
江淩說,隻要有趣,什麼故事都行。
楊波兩眼盯緊前方,握好方向盤,接著便不緊不慢地講了起來。
的確似楊波說的那樣,他所講的既不是什麼故事,又沒有任何情節,更沒有多少趣味性。可見仁見智,楊波講完之後,卻引起了江淩的濃厚興趣。楊波講的,是大人考驗小孩時,一個最簡單不過的短小故事。故事內容是,老虎、杠子、雞、蟲子,相比之下,誰最厲害。其答案是,杠子打老虎,老虎吃雞,雞吃蟲子,蟲子鑽杠子,一物降一物,循環降伏。可相比之下,當屬蟲子厲害。這是因為,蟲子最小,按單位體積和麵積換算,蟲子的能量最大,應該是不爭的事實。楊波所講的故事就這麼簡單。
開始,江淩隻是淡然一笑,並無一點興趣。
然而,故事是否有趣,不在故事本身,而在於內涵,以及內涵的無限延伸。講完之後,楊波見江淩索然無趣,便忽然問道,江書記,又打擾你了。再向你請教一個問題,不知是否……
江淩說,你可以敞開思想大膽提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嘛。
楊波猶豫片刻,便放開膽子說,我是信口開河,江書記千萬不要隨便聯係,無限上綱。接著問道,咱們縣裏的那些頭頭們,包括縣委、縣政府、縣人大、縣政協、縣紀委幾大班子領導,按杠子老虎雞蟲子循環降伏的法則推算,哪個最厲害一點兒?運用到實際工作當中,誰的權力最大?到底要誰聽誰的?說著,楊波扭頭看了江淩一眼,補充道,我又犯了自由主義。
江淩不置可否地笑笑說,又不是政治原則問題,怎扯得上自由主義?說心裏話,我真希望你犯一次自由主義。那樣或許更過癮一些。停頓稍許,才回答楊波的提問。小楊,你又跟我玩起了孩童遊戲。這樣簡單的道理,難道也算一個問題?別說縣裏,就是到了最基層的村級單位,支部書記也是一把手,當然是書記說了算。哪個說了算,還不就是最厲害的那一個?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