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歐陽文峰並不買賬,曾跟梁書記當麵叫個兒說,梁書記不是跟我們總編是老鄉關係嗎,我偏不給你們麵子,不僅在本報大麵積曝光,還要將消息捅到《人民日報》和中央電視台去,你們一個是市委書記,一個是報社總編,看你們能對我怎麼著?
無奈之下,梁書記隻好屈服,苦苦哀求整整一天,並且認了這個比孫二娘還要厲害百倍的姑奶奶之後,歐陽文峰才筆鋒一轉,沒有將調查報告寫得那樣犀利逼人入木三分。可稿子刊登之後,還是在社會上產生了不小的反響,將市委、市政府的工作弄得好不被動。
當時江淩全程陪同歐陽文峰調查采訪,曾嚐試過不少的手段,試圖讓歐陽文峰靈活一點兒,但一點作用都沒起。盡管如此,通過幾天的接觸,兩人還是成了朋友,雖然不十分密切。說不上是冤家路窄,還是此地有緣,反正是在她剛剛任職,又是在一個十分敏感的時期,於河東縣不期而遇了。
幾乎同時,兩雙火辣辣的目光一下撞在了一起。江淩快步走上前去,迅速抓住歐陽文峰的手。將幾個人作了介紹之後,江淩接著便熱情洋溢而又不無調侃地說,聽說省報來記者采訪,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歐陽主任。你是出入於省委、省政府和各大機關的“名記”,在我們這荒涼偏僻的黃河灘上發生的這點兒小事,也要勞你的大駕?我在渡口恭候了多時,想不到歐陽主任神出鬼沒,善於偷襲,趁人不備,竟抄了後路,真是讓我們猝不及防啊!
歐陽文峰也不無幽默地說,這些年來,我勤學苦練的是筆頭上的工夫,可從來沒研究過那樣的戰略戰術。要說懂一點兒的話,也是在實踐中被逼出來的。比方說今天……你比喻的偷襲還算文明,普遍的稱謂,人們都將我們這些幹記者的說成是“做賊”。然而,同樣是偷偷摸摸,可有所不同的是,我們並沒有做賊心虛的感覺。從某種角度上講,我們是在明目張膽地“做賊”。做的是“明賊”,而不是“暗賊”。毫不誇張地說,我們為“做賊”而深感自豪。為保證改革開放的順利進行,黨和人民尤其需要我們這樣的“賊”,而且越多越好。這麼說的話,今天你就是專程過來抓“賊”的了?江主任是梁書記的高參,也是你們市委的第一“大秘”,為了這點兒區區小事,竟不辭辛勞地趕到這裏,對我這個最不受歡迎的人進行圍追堵截,即便不是小題大做,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江淩聽出了歐陽文峰的話中之意,也猜出她還不知道自己來河東縣任職,就說歐陽主任高高在上,未免太官僚了吧?一點都不關心朋友的前途和命運。發配到河東縣這偏遠的窮地方,已半月多時間了,老朋友還全然不知呢!好處是有老朋友的特殊“關照”,我可輕鬆地卷起鋪蓋卷,夾起尾巴早早走人了。
歐陽文峰恍然大悟,這才知道江淩已調河東縣了。就不好意思地說,真沒想到你會來河東縣任職。梁書記用心良苦,所以才將你放到了這兒!往後得喊江書記了。如果早知道消息,說什麼也得為你送行。
江淩便抱歉地說,這是我的責任。因匆匆上任,所以才沒及時告訴你。命中有緣,就是走到天邊,也能見麵。如果沒有這次翻船事故,你這個新聞界的大名人,請都請不過來,我得專程去報社拜訪了。
歐陽文峰說,用不著你請,這不我就自動撞到了你的槍口上了?江書記是幹秘書出身,想不到還文武雙全呢!一踏上這塊領地,我就領略了你們的厲害。不僅縣裏上下聯動,圍追堵截,連鄉政府都是防守嚴密,草木皆兵。比方說,我的照相機……
江淩扭頭一看,見治安大老仇手裏果然提著一架照相機,正虎視眈眈地觀察著這邊的一切動靜。用不著對質,肯定是歐陽文峰的照相機。於是心想,這樣的做法實在也太過火了。但又不便直接索要,就給曹學慶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