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代當家將監師父把這兩條要訣大書成匾,至今仍掛在月輪武場裏。
這是刀家相傳的製勝要訣。
第一代當家將監師父把這兩條要訣大書成匾,至今仍掛在月輪武場裏。
天色微明。
雖然冬季練武[1]已經結束了,但黎明的寒氣讓熱汗不斷揮發出來,這種痛快的感覺妙不可言。年輕的武士們互相邀約著,踏著城下的霜柱接連不斷地走進武場裏,差不多能鋪下五十張榻榻米的大木板房一忽兒就被人填滿了。
相馬是以武術之魂聞名的北濱大藩。
而且藩主大膳亮對刀劍的癡迷幾近瘋狂,因而即使相馬城下町內風花雪月的雅致之趣相對甚少,但尚武成風。
相馬甚句[2]中有言曰,男子有福不用忙。這句俗語看來在武士之間並不通用——他們這麼一大早便陸陸續續往武場裏鑽了。
竹劍相擊的聲音;運氣大喊的聲音;腳掌踩踏著木地板的聲音。
這些聲音持續了一會兒後便停了下來,眾弟子正想著今天似乎比平日練習時停得早了些,擔當師父代理的各務房之丞立刻扯著破鑼嗓子喊了一聲:
“諸位師兄弟,師父有話要對大家說,請大家安靜就座……”
眾弟子吵吵嚷嚷地坐下了,但當月輪軍之助打開對麵的杉板門徐徐走進來的時候,全場的弟子不由得都驚訝地叫出了聲。
令他們感到驚奇的是軍之助的打扮,那一身裝束就像是突然要踏上複仇之旅似的——
上身著大條紋窄袖便服,下身是用緞子穿孔的後開衩褲裙,那把愛刀橫臥在白布撚成的腰帶裏,兩腳上套著帶黑色綁腿的草鞋,一根粗鐵條圍出一個六角形,上麵掛滿了一把把凹凸不平的木刀做成的拐杖,這身行裝古色古香到了極致……
並且,剛才各務房之丞說了師父有話要說,因此在座的眾弟子都好奇而嚴肅,緊張地屏住了呼吸。而從容不迫地出現在武場裏的軍之助則緊閉雙唇環視了一下場內,向房之丞使了個眼色後便大模大樣地朝一邊的牆壁走了過去,但突然又停住了腳步,站在那塊墨跡鮮明的要訣大匾的正下方。
弟子們的姓名牌在匾額下麵的牆上橫著一字排開。
不用說,掛在第一個的當然是師父代理各務房之丞。
次席山東平七郎。
第三位轟玄八。
第四岡崎兵衛。
五秋穗左馬之介。
大屋右近。
藤堂久米三郎。
乾萬兵衛。
門脅修理。
以下還有兩百餘人。
對眾弟子來說,自己的姓名牌哪怕能向前移一兩位都是一個極大的鼓勵,能激勵他們加強平日的訓練。而現在,劍師軍之助正站在那些以各個弟子的實力為順序排出的姓名牌下麵。
軍之助突然伸出手臂,在眾弟子目瞪口呆之下吧嗒吧嗒地從第一塊牌子開始按照順序一一翻了過去,一直翻到七分之一處的小鬆數馬的牌子時才停下了手。
兩百多塊姓名牌中,前麵一小部分都變成了黃白色的小木牌。
數一數那些被翻過去的牌子的數目,從各務房之丞到小鬆數馬正好三十塊。
眾弟子都知道,若不是要被逐出師門,武場內的姓名牌是不會被翻過去的!
那三十名高徒以及全場的劍士都鴉雀無聲。
軍之助突然大喊似的命令道:
“被翻姓名牌的這三十人從今天起將被逐出師門!”
對於師父這出乎意料的一句話,在座的弟子們都一片嘩然,吵吵鬧鬧地騷動了起來,而更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軍之助凜然的聲音又一次在他們頭上響了起來:
“稍等!為師也將自己逐出門派了!”
卯時[3]。
清晨報時的鼓聲隨著陽光擴散開來,“咚!”“咚——”地在中村城的樹林間回響著。
裝扮奇特的武士們如同逃跑似的,三三兩兩地避開旁人耳目離開了城下町。他們急匆匆地走在布滿寒霜的路上,朝著西南第一宿——加島的方向前進。
這一行人全是身強體壯的青壯年武士,都穿著成對的灰色棉布夾衣和淺黃色褲裙,腳上纏著一種叫“足半”的老式綁腿,看上去將要踏上長途出征之旅般,煞是誇張。
沿途的農民和一大早就出門的旅人都大為震驚,在一旁議論紛紛。
“哎喲喂!新田的次郎作兄啊,快出來瞧瞧!要開始打仗了呀!”
“呀嗬!要和哪一國打呀?”
“啊呀,據說對手是鄰藩泉的本多越中大人哪!”
如此這般,其中還有幾個人裝出無所不知的樣子來,惹得一陣恐慌——月輪門下劍士之團的先發小隊被那些路人看到了。他們一個個都裝備精良,抱著奮不顧身的決心,懷著滿滿的鬥誌上了路。
但是,這麼多人如此擦拳扼腕地前往江戶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