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阿豔還想,若榮三郎拿到了夜泣之刀,回歸鄉藩的同時把寶刀進獻給藩主,那麼本應屬於左膳的一切稱讚及榮譽都將歸和田榮三郎所有,因此她現在日日夜夜一心念佛禱告,祈盼出海追擊左膳的榮三郎早日回到江戶,並盼著看到他將關孫六的那兩把寶刀帶回來。
榮三郎乘坐的船不久後也將抵達江戶的海灣。
今天是六月十五日。
麹町永田跑馬場的日吉山王[2]是江戶城的出生地守護神,在此神鎮守之地出生及居住的人最多,而六月十五日有日吉山王的祭祀活動[3]。
此祭祀為江戶第一大祭。神社下屬的寺院是勘理院,神官是樹下民部。
神轎[4]經過的街道禁止行人往來,商家擺出了看台,毛氈幕布燦爛奪目。兩邊的小路用木柵欄隔開,櫻田附近的大名宅邸內有人牽出馬匹奉獻給神社。還有撐著長柄傘的隨從,町奉行下屬的與力、同心也一道隨行,三個神社抬出神轎,兩頭舞獅在旁助興。十名穿著鎧甲的法師及武士騎在馬上。有臨時舞台和彩車。參加遊行的有四十六台彩車。覆蓋了約一百三十條街道。神轎先集中在神社前第一道牌坊處,路線是從星野山進入半藏禦門,走到吹上竹橋禦門,再從大下馬到常盤橋、本町、十間店本石町、鐵炮町、小船町、小綱町,走過靈嚴橋,到茅場町的神轎暫停處時在神前獻幣,然後來到日本橋通町大道,穿過姬禦門,還駕回霞關山。每隔一年,醜卯巳未酉亥。
此為關於祭祀的一些記載。
今天的祭祀恰逢吉日,幸而又是好天氣,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
護衛人員推開街上來往的人群,三十號雉子町的花車徐徐拉了過來,與緊隨其後的臨時帶棚舞台按序前行。三十五號和三十六號花車也供高官貴人禦覽完了,正從神田橋方向朝這邊“嘿吆嘿吆”地擁過來。那場麵一片喧囂混亂。
臨時舞台上有瀧夜叉姬[5],還有滿臉通紅的山大王猴子……
由於身後響起了說話聲,因此阿豔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下。看熱鬧的人群中,幾個平民正互相聊著。
“我說,由公,今天的祭祀真是盛大啊!”
“就是啊。不過,聽說在這個祭祀之日,居然還有捕吏跑到本所去了呢!”
“什麼?到本所的什麼地方呀?”
“據說是一個叫鈴川的旗本的宅子。”
“啊,就是那個妖宅啊。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好像是這樣的,在東海道三島的客棧裏,住在淺草三間町的一個叫鐵匠富五郎的家夥付錢買了個賣身的盛飯女,但他付的金幣上印有之前城內通告上說的‘羽’字,這可不得了啊。錢鋪馬上就通過賬本找到了那鐵匠的下落,把他遣送回江戶審問,然後說那些錢是一個什麼老婆子從鈴川源十郎手裏拿來的。圓圈起來的‘羽’字是出羽大人的印記,那些金幣是前些日子銀町的木匠伊兵衛師傅在相川町遭人劫殺時丟失的,所以不管那個叫鈴川的旗本怎麼狡辯,伊兵衛師傅肯定是他一刀殺死的。”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南町奉行大人在下手之前早就把事情調查清楚了,大人的眼睛是雪亮的。而且啊,那個盛飯女據說還是個臭名昭著、品行惡劣的卑賤女人哪!”
“是啊是啊!那女的叫梳卷髻阿藤,之前是全江戶的通緝犯,雖然在江戶城內被官差發現了,但聽說是有什麼情理在內,把她放逐到東海道去了。不過她這次又用了一種新騙術,叫做‘引賣’,這個女人也和那個鐵匠一起被抓了起來。在你們麵前我也直說了吧,這種‘引賣’就是一個男人先把阿藤賣到客棧裏,之後再去把她給直接帶出來。和她一起作案的那個男人,好像叫手鼓與吉吧。”
“這麼說來,阿藤、與吉和鍛冶富三個人都被官府懲治了?”
“啊,對呀。鍛冶富雖然是受牽連的,但他們都被送回江戶了。捕快們今天終於拿著捕棍衝本所的鈴川大人去了。”
“那個妖怪旗本現在一定已經被逮捕了。”
阿豔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們的對話,仿佛這些事情與她沒什麼關係似的。她平靜地靠到橋欄杆上,世事變遷,今時不同往日,而那卷起旋渦的人潮依然暴露出人性深處的私欲及貪念。
暗紅色的夕陽溢滿天地,阿豔那黑黑長長的影子斜斜映在十字路口的地上。
河岸上亮起了燈火,宛如夢境。
江戶的祭典就這樣沒入蒼茫夜色中。
注釋
[1]位於今日本福島縣相馬市太平洋岸的潟湖。
[2]日本日吉大社供奉的神的總稱。
[3]今東京都千代田區的日枝神社於6月10日至16日舉行的祭祀。古時稱“天下祭祀”。為江戶兩大祭祀之一。
[4]祭祀時抬神體或神靈的轎子。
[5]傳說中的一個女性,據說是平將門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