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問問他吧。”
“別。他都累死了。”
列車在波爾多[19] 停車半小時,我們出來在車站上溜達了一會兒。進城是來不及了。後來經過朗德地區[20] 時,我們欣賞到了日落。鬆林當中辟出了一條條寬闊的防火帶,望去就像是一條條林蔭道,遠遠的盡頭則是密林覆蓋的山頭。大約七點半的時候我們吃了晚飯,在餐車裏從敞開的車窗望著外麵的鄉野。目光所及,都是長著鬆樹的沙質土地,低處長滿了石楠。有幾處很小的空地,坐落著幾幢房屋,間或經過一家鋸木廠。天黑了下來,不過我們仍能感覺得到窗外那片炎熱、多沙和黑暗的鄉野。九點前後,我們進入巴約訥。那對夫婦和他們的兒子休伯特一一跟我們握手道別。他們要繼續前進,到拉尼格裏斯再轉車前往比亞裏茨。
“好了,祝你們一路順風。”他說。
“看鬥牛時可要多加小心。”
“在比亞裏茨我們也許還能再見麵。”休伯特說。
我們背著行囊和釣竿下了車,穿過昏暗的車站,來到站外的燈光下,但見有一排出租馬車和旅館接客的大巴。羅伯特·科恩跟一幫給旅館拉客的夥計站在一起。起先他還沒看到我們,然後他朝我們迎上來。
“嗨,傑克。旅途愉快吧?”
“很好,”我說,“這位是比爾·戈頓。”
“你好嗎?”
“來吧,”羅伯特說,“我雇了輛馬車。”他原來有點近視。此前我倒從沒注意到。他在看比爾,想認個清楚。他還挺靦腆。
“咱們這就去我住的旅館。那兒還行,實際上挺不錯的。”
我們上了馬車,車夫把我們的行囊放到他旁邊的座位上,爬上馭座,抽了個響鞭,我們就駛過黑暗的橋麵,進了城。
“見到你太高興了,”羅伯特對比爾說,“常聽傑克說起你,我還讀過你好幾本書。你把我的釣線帶來了嗎,傑克?”
馬車在旅館門前停下,我們都下車走進旅館。這是個挺不錯的旅館,櫃台上的接待人員很誠心誠意地歡迎我們,我們每人都住進了一個不錯的小房間。
第十節
第二天早晨,天氣晴朗,有人在城裏的大街上灑水,我們一起在一家咖啡館吃了早飯。巴約訥是個很漂亮的小城,就像是一座非常幹淨的西班牙小城,一條大河穿城而過。一大早,橫跨大河的橋上已經很熱了。我們走上大橋,然後橫穿小城走走看看。
邁克爾的釣竿是否能及時從蘇格蘭送來,我是一點把握都沒有,於是我們就想找家漁具店鋪,最後在一家成衣店樓上給比爾買到了一根釣竿。賣漁具的人還不在,我們隻得等他回來。最後他終於出現了,我們就很便宜地買到了一根相當不錯的釣竿,外帶兩張抄網。
我們再次走上街頭,去當地的大教堂觀光。據科恩說,它是某某建築式樣的典範之作,我忘了到底是什麼式樣了[21] 。看起來像是座很漂亮的大教堂,既漂亮又陰沉沉的,就跟西班牙的教堂一樣。然後我們又路經舊城堡,出城來到當地旅遊事業聯合會的辦事處,公共汽車應該就是從這兒啟程的。可辦事處的人告訴我們,公共汽車要到7月1日才開始運營。我們在辦事處打聽如果雇輛車前往潘普洛納要什麼價錢,然後在市立劇院拐角處的一個大型車庫花四百法郎雇定了一輛汽車。講定四十分鍾後到旅館去接我們,我們就又回到廣場上我們吃早飯的那家咖啡館,喝了杯啤酒。天氣炎熱,可是城裏自有一種涼爽、清新的清晨氣息,在咖啡館裏坐坐實在是愜意極了。微風吹起,你能感覺得出空氣是從海上來的。廣場上有鴿子起落,房屋都是一種黃黃的、被陽光炙烤出來的顏色,我真舍不得離開這家咖啡館。不過我們必須得回旅館收拾行裝,把房費付清。我們付酒賬的時候扔硬幣小賭了一把,我記得是科恩付的錢,然後就走回旅館。我跟比爾每人隻付了十六法郎的房錢,再加百分之十的服務費,我們叫人把我們的行囊送到樓下,等羅伯特·科恩過來。在我們等的當口,我看見鑲木地板上有隻蟑螂,至少得有三英寸長。我把它指給比爾看,然後把它踩在了腳下。我們一致同意,這蟑螂肯定是剛從花園裏爬進來的。因為這家旅館真正是幹淨得纖塵不染。
科恩終於下來了,我們一起出去預備上車。那是輛很大的、帶頂篷的汽車,司機穿一件藍領藍袖的白色防塵外衣,我們要他把後車篷放下來。他把我們的行李都堆到車裏去,我們就正式出發,沿大街出了城。沿途經過好幾處可愛的花園,又在心裏把城裏的風光一一回顧一遍,然後就進入了青蔥而又起伏不平的鄉野,路總是在爬坡。一路上經過很多趕著牛群和牲口、推著大車的巴斯克人[22] ,還有很漂亮的農舍,房頂很低,抹的全是一色的白灰泥。巴斯克地區的土地看著都特別肥沃,綠油油一片,房子和村莊也都很優裕、幹淨。每個村子裏都有一個回力球場,有些球場上,孩子們在大太陽底下玩耍。教堂的牆上都有標識,上麵寫著嚴禁把回力球朝牆上打,村子裏的房子都有紅瓦的屋頂,然後道路轉了個彎,開始爬坡,我們沿著山坡的地勢一路往山上走,底下是個山穀,幾座小山朝後麵一直延伸到海邊。這裏還看不到海,距離還太遠。放眼望去,但見重重疊疊的山巒,可是你能覺到大海就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