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燕子龕隨筆(2)(1 / 2)

劉三工詩善飲,餘東居,畫《文姬圖》寄之。病禪為餘題飛卿句雲:“紅淚文姬洛水春,白頭蘇武天山雪。”劉三以六言三章見答,其一雲:

白頭天山蘇武,紅淚洛水文姬。

喜汝玉關深入,將安置此胡兒。

其二雲:

東瀛吹簫乞者,笠子壓到眉梢。

記得臨觴嗚咽,匆匆三日魂銷。

其三雲:

支那音非秦轉,先見《婆羅多》詩。

和尚而定國號,國無人焉可知!

又貽餘絕句雲:

早歲耽禪見性真,江山故宅獨愴神。

擔經忽作圖南計,白馬投荒第二人。

時餘有印度之行也。

英吉利語與華言音義並同者甚眾,康奈爾大學教授某君欲彙而成書,餘亦記得數言以獻,如“費”曰“Fee”,“訴”曰“Sue”,“拖”曰“Tow”,“理性”曰“Reason”,“路”曰“Road”,“時辰”曰“Season”,“絲”曰“Silk”,“爸爸”曰“Papa”,“爹爹”曰“Daddy”,“媽媽”曰“Mamma”,“簿”曰“Book",“香”曰“Scent”,“聖”曰“Saint”,“君”曰“King”,“蜜”曰“Mead”,“麥”曰“Malt”,“芒果”曰“Mango”,“禍”曰“Woe”,“先時”曰“Since”,“皮”曰“Peel”,“鹿”曰“Roe”,“誇”曰“Quack”,“諾”曰“Nod”,“禮”曰“Rite”,“賠”曰“Pay”而外,雞鳴犬吠,均屬諧聲,無論矣。

張憲《崖山行》雲:

三宮銜璧國步絕,燭天炎火隨風滅,

間關海道續螢光,力戰崖山猶一決。

餘恒誦之。曩作《崖山奇石壁圖》,太炎為錄陳元孝詩曰:

山木蕭蕭風更吹,兩崖雲雨至今悲。

一聲杜宇啼荒殿,十載愁人拜古祠。

海水有門分上下,江山無地限華夷。

停舟我亦艱難日,愧向蒼苔讀舊碑。

風人之旨,令人黯然。

崇禎末年,流寇信急,上日夜憂勤。一夕,遣內臣易服出禁,探聽民間消息。遇一測字者,因舉一“友”字詢之。測字者問:“何事?”曰:“國事。”測字者曰:“不佳,反賊早出頭矣。”急改口曰:“非此‘友’字,乃‘有’字。”曰:“更不佳,大明已去其半矣。”又改口曰:“非也,申酉之‘酉’耳。”曰:“愈不佳,天子為至尊,至尊已斬頭截腳矣。”內臣咋舌而還。

曩羈秣陵,李道人為餘書泥金扇麵曰:“文殊師利白佛言:‘世尊,何故名“般若波羅蜜”?’佛言:‘般若波羅蜜。’”二十四字,並引齊經生及唐人書經事。餘許道人一畫,於今十載,尚未報命,以餘畫本無成法故耳。

草堂寺維那一日叩餘曰:“披剃以來,奚為多憂生之歎耶?”曰:“雖今出家,以情求道,是以憂耳。”

Spenserian Verse,譯雲“冒頭短章”,古代希臘、拉丁詩家優為之,亦猶梵籍發凡之頌也。

“偈”即梵音“伽陀”,又雲“偈陀”,唐言“頌”,譯雲“孤起”。《妙玄》雲:“不重頌名‘孤起’,亦曰‘諷頌’。”姚秦鳩摩羅什有《贈沙門法和十偈》,唐人多效之。

阿耨窣睹婆,或輸盧迦波,天竺但數字滿三十二即為一偈。號阿耨窣睹婆偈。“蘊馱南”者,此雲“集施頌”,謂以少言攝集多義,施他誦持。

樓子師不知何許人,亦不知其名氏,一日偶經遊街市,於酒樓下整襪帶次,聞樓上某校書唱曲雲:“汝既無情我便休。”忽然大悟。因號“樓子”焉。

餘至中印度時,偕二三法侶居芒碣山寺。山中多果樹,餘每日摘鮮果五六十枚啖之。將及一月,私心竊喜,謂今後吾可不食人間煙火矣。惟是六日一方便,便時極苦,後得痢疾。乃知去道尚遠,機緣未至耳。

緬人惡俗極多,有種族號曰“浸”,居於僻野之山社。凡遇其父母年歲老者,築台一座甚高,恭請老人登其上,而社中幼壯男女相率而歌舞於台下,老人從台上和之,至老人樂極生狂,忘其在台上歌舞,跌下身死,則以火焚葬之,謂老人得天神之召,為莫大之榮幸雲。

桐城方氏維儀,年十七,寡居,教其侄以智,儼如人師,君子尚其誌。然其五律一章雲:

孤幼歸寧養,雙親喪老年。

衰容如斷柳,薄命似浮煙。

詩調淒霜鬢,琴心咽凍天。

蕭蕭居舊館,錯記是從前。

想見其遭時多難也。

《佛國記》:耶婆堤,即今爪哇。萬曆時華人至爪哇通商者已眾,出入俱用元通錢,利息甚厚。而今日華僑人口已達八十餘萬,自生自滅,竟不識祖國在何方向。

末裏洞有人造石山高數十丈,千餘年物耳。其中千龕萬洞,洞有石佛,迂回曲折,層出無窮。細瞻所刻石像,較靈隱寺飛來峰尤為精美。詢之土人,雲此石山係華人所造。日水城為南洲奇跡,亦中土人所建。黃子肅芳約餘往遊,以病未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