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雪夜的潛逃再無一兵一卒,漆黑的夜呼嘯的風在雪地上狂卷,零碎的腳印轉眼間被雪覆蓋,一陣風打著旋渦,染血的旌旗被夕陽帶走,群山佇立,天地蒼茫……
告別這樣的嚴寒雪夜已經很久,雁門關外的記憶和雪一樣飄落,一縷青絲也沾了白霜。小小的雪花像碎落的星星在寒冷的山巒鋪上一層慵懶的素妝,踏雪而來腳下的吱呀聲隻為陪伴你尋梅的悠閑。笑臉如梅,一身雪裘裹著前世溫暖在千百年的古戰場上尋覓命運的著點,很多思念便如雪魂不散,呼喚歲月中丟失的曾經。
雪落在山坡上,一樹瘦梅在雪的簇擁下顯得有點臃腫。那年走後,化雪的春風在陽光下折射季節的眼淚,失守的城池破碎的河山被外強入侵。染血的戰袍綻放的血花恰如眼前的梅紅朵朵,這大雪的沁寒裏你的裘衣遮擋了時間的傷口,在樹的紋理中找到緣分的年輪。
記得珠簾卷處,滿山寒枝被時間脫水再也沒有春夏的纖綠,幾簇小小的花骨朵在寒風中顫抖,空野荒茫地一人賞梅的心思不再提起。約定歸來的節氣裏少了紅泥爐火前的依偎,總是嗤笑我沒有這場寒流來得快,歸期未定時僵化的表情逐漸和山色融在一起,隻能在大雪封門的夜用一盞燈籠引路。
寂靜等待,在等待裏醞釀重逢的歡喜,這個季節回到北方,噓寒問暖的驚喜破解等待的困局。你沒有想過,輕騎逐寇的鐵血男兒在那樣的月黑風高夜走了幾千年都沒有停步,如今的紅塵鬥場有些記憶更成為戰場的號角,看天地間的雪帳成為古人招魂的素藩。
記得那個清晨積雪淹沒了腳,在街上蹚出的路跌跌撞撞一路同行,天色已經大亮,可是那座北方小城肅然得令人驚歎。那是生命中最早的一場初雪吧,看雪的欣喜讓生在南方的我忘了這雪地難行。沿著街道去城外尋找你常說的梅林,你跟在後麵將這片梅林的傳說闡述得很徹底:古老的梅樹是古戰場上將士的身軀,一朵朵梅花都是鮮血的浸染。更說起黑夜的屏障隔離過望鄉的雙眼,很多時候在燈光投射的影子下看一片片雪花如流星緩緩落下。你對著長空許願,待斷橋落雪時所有的心事也能破冰……
山路崎嶇,梅枝遒立,鮮紅的顏色點綴這片瑰麗山川。一株梅花襯你的靜顏如雪,遙遠的號角和北風席卷而來,一卷泛黃的漢樂府再也不會衍生出相同的故事。
國盛民安,萬裏疆土固若金湯!
翻過一座山坡眼前出現大片的開闊地,這就是金戈鐵馬踐踏過的古戰場,三麵山峰隻留下北方一個出口,那就是單於遁逃的唯一出路。無法在盧綸的《塞下曲》中尋得任何蛛絲馬跡,硝煙散了,那一場殺戮過後,一段曆史時刻警醒著後來的人:一個朝代的興亡不是一場戰爭勝負所決定,而是統治者對國運民意準確地把握……
說著這樣的閑話,你卻像個孩子似的凝神,或者你想的隻是在這樣的季節裏不再獨倚欄幹看梅賞雪,貪奢的心將來世也劃入許下的領地。雪花三三兩兩地在天空中舞蹈,捧接的雙手仰起的笑臉和眼前的景色融合在一起,綠色圍巾束縛長發的散開,陡然彎腰捧起的雪灑出一片雪煙,唇角揚起久違的快樂。
不再擔心離開後失去快樂的記憶,那場雪花中你站成梅的模樣,雙腳深埋在雪中,一條圍巾延伸春天的翠綠。過不了多久,這片山坡披了春天的衣色,那年笑語中的傳說和梅香一起傳遞給後來的歲月,讓冬天不再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