この物語はフィクションにて候(本故事乃虛構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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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早春,寒峭消散,蟲鳥爭鳴。和煦的日光下,彙聚在木曾三川上數月的殘雪和霜柱,已消融成淙淙流水,滋潤著大陸極東之地JAPAN上的富庶之國:尾張。貫穿於這片豐饒平原的崎嶇土路上,正駛過一輛雙駕角牛套車(注1)。滾滾車輪遺留下的,隻有兩道依稀微濕的車轍。
田地內耕作的農民,無不被這疾行的套車吸引了注意力。當然,勾起他們好奇心的,不隻是在東瀛之國罕見的獨角之牛,更是因為持鞭驅輿的居然是個不到十五歲的麥膚色少年。
“橋那邊的商隊嗎,居然雇傭這麼年輕的南國人車夫真的沒問題嗎?”
“說起來,一個月前也有個南國姑娘來尾張來著的,不過口氣很怪的樣子。”
“沒碰上蝮蛇油田那邊的強盜賊兵搶劫真是走運呢。唉……這世道,落魄的武士大人不是從商就是當盜賊的……”
“哼,有功夫同情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如擔心擔心自己的事情吧!這開車的可真沒素質,真把山上的牡丹豬群招來可怎麼辦啊?”
諸如此類的碎言碎語在水中插秧的鄉民間流傳著。淳樸卻又短視的他們,哪怕身處兵荒馬亂的戰國,哪怕周邊原屬織田家的領國被逐步蠶食,也隻會關注自己的一畝三分田,在意會不會招來肆虐於尾張的野獸毀掉莊稼。至於這輛車上到底載著什麼東西、什麼人,會給他們的生活帶來怎樣的變化,沒有人會去想象。
“駕!”年輕小夥兒身著打著補丁的簡陋和服,腦後梳著日本少年武士的茶筅髷(注2)。質樸的衣袖下,是並不勻稱的兩條胳膊,右臂的肌肉明顯要粗壯很多。淡麥色的皮膚是日照的證明,近看去似乎不像是剛才的農民所言的那樣,是因家道落魄而廢武藝而從錙銖之事的武士。少年扯著清脆的嗓音抖了抖手上的韁繩,赤紅如火的雙眸直視前方,全然不在意億千萬般從眼角飛逝而過的風景以及好奇的目光。
“HEY♂BOY……我說你小子能不能駕穩點?後麵的東西撞壞了這責任你擔負得起嗎?”在連續的顛簸“車震”下,後方的廂內,隨著玻璃瓶間風鈴般的碰撞聲傳來一陣悶沉的抱怨。期間夾雜著的奇怪詞彙,那是並不屬於這片土地的語言。
“你說什麼師傅?風太大拙者聽不見!”
“風太大個毛啊笨蛋徒弟!從京都鴻池屋出發起就叫你穩點開,現在車子都快散架!你是怎麼考的利薩斯角牛駕駛憑證?”
被稱為師傅的家夥終於從布簾中探出頭來,雖然和自己的徒弟一樣膚色甚深,打眼一瞅也並不比徒弟年長多少,可靛青的頭發卻梳著異國式的平頭,且無論是左眼的黑絨眼罩,還是右側掛著的水晶鏡片,皆是天滿橋以西出產之物。若非這右衽衣著,就算不被看做異邦人,在這東方之國,起碼也要被當做“數寄者”另眼相待。
但正是這個獨眼的傾奇者,卻擁有曾響徹尾張之國的“幼狼”之名。八年前,要求平等的妖怪們於中之國揭竿而起,燎原之火向他國蔓延。某尼子家臣家裏,一年僅八歲的孩子自告奮勇孤身前往尾張充當人質,以求得當時還占據六國之地如日中天的織田家對出雲與中之國地區的出兵支援。因其戰場上忘乎生死般的勇猛與急智,先代信長特許其提前元服出仕。
然而在那場妖怪大戰爭甚為慘烈的決戰中,織田家先代信長及其嫡長子皆不幸戰死沙場。奇怪的是,被譽為“出雲幼狼”的孩子,卻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在織田領內出現過。坊間有傳言稱他已經隨著自己的舊主公殉死,然沒人見過他的屍首。也有謠傳他返回了出雲轉奉尼子家,可尼子家一年前被新崛起的毛利家吞並,都未有人見過這頭年幼的狼。
現如今已是LP5年,木曾三川上流過的,不隻是一歲又一歲消融又凍結的潺潺川水。同時也有如流水般被世人遺忘的記憶,一如織田家曾經整合八荒的曆史,以及圍繞在這個少年身邊的謎團。就連他被舊主信長賜予的名字“長益”,也鮮有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