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秦昌將他們師兄妹三人都喚了過去,卻唯獨將他一人留下。
秦昌沉默良久,方才開口:“你可是心悅墨寧?”
墨安眸色暗了暗,壓下心間湧上的不安:“是。”
“你數次不顧自身安危,為了墨寧身涉險境,為師已有覺察。”秦昌徐徐道,“墨寧如今一心向道,你還是歇了這些心思罷。”
墨安不敢置信,跪了下來:“我……我真心喜愛師妹,求師尊成全。”
“曆來有了道侶的修仙者,修道之心就淡了。”秦昌道,“你品行端正,修為上佳,我有心讓你繼承掌門之位,不忍看你滯於修行。你也別……耽誤了墨寧。”
墨安心頭一顫。依舊跪著,並不言語。
秦昌歎了口氣:“你閉關一段時間,好好想想罷。”
師命不敢不從。墨安跪了良久,起身深深一拜,回洞府閉關了。
但這件事,還是成了他的夢魘。後來墨安每每閉關準備化神的時候,都會不受控製地憶起秦昌說的那段話,他想盡一切辦法,甚至尋來消除記憶的法訣,企圖徹底忘了秦昌的話和墨寧的身影,卻終究隻是一場徒勞。
越是想忘記,便越是刻骨銘心。
時日久了,墨安竟也習慣了。他想,師尊說得不錯,他已泥足深陷,斷不可令師妹誤了修行。所以他把這份情感珍藏在心底,從不向任何一個人袒露。
他離開了山門,去四海雲遊。他不在乎這份情感給他的道心帶來了怎樣的阻礙,他甚至很歡喜這種飲鴆止渴的感覺,他覺得甘之如飴,又酣暢淋漓。
一日,他在俗世的酒肆看見了師叔慎行。後者喝得酩酊大醉,身上酒氣熏天,根本不像一個修仙之人。
墨安本打算過去拜見,卻見慎行的眼中流露出數之不盡的蒼涼,悲痛而愛憐地呢喃著:“墨宜……白若……”
慎行的聲音壓得極低,酒肆中都是不曾入道的凡夫俗子,自然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墨安卻聽得一清二楚。
墨宜師妹,早在幾百年前折在了無際山。
墨安止住腳步,轉身走了。走了幾步,他竟輕輕笑了出來——
可悲可歎可憐,他們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憐人罷了。
再後來,墨寧竟先他一步,登臨了化神期。還將玉衡峰塵封多年的傳送陣修補好了,興致勃勃地跑來告訴他,“往後兩地靈宇宗便可互通有無了。”
墨安認認真真地看著麵前笑吟吟的女修。曾幾何時,那個尚需要他庇護的師妹竟變得這般銳不可當了。她有了高深的修為,也有出神入化的設陣術。她,早已勝過他許多了……
這日別過了墨寧,他便開始閉關。靈力沿著經脈湧入丹田,秦昌的話又在他的耳畔反反複複地回蕩——
“你也別……耽誤了墨寧。”
墨安垂下眼眸。既不能互結道侶,共踏仙途也是好的。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最終還是來到了化神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