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把腸子都快揉碎了，終於作出痛苦的決定，是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最後都是要走，何必再苦苦糾纏？
她剛想開口說話，嘴唇微啟，還沒發出聲音，便聽霍仲天忍無可忍，製止道：“慢著！徒兒有話要說。”
她驚疑不定地望著他，汪亮的大眼睛流露出強烈的希望。她懇切他能挽留自己，哪怕隻是說一些安慰的話也行，總比這樣一言不發地好。她隱隱地覺得他將發出驚人之語，卻害怕他開口。
霍仲天“撲通”一聲地跪在白雲真人身旁，抱拳一拜，誠懇地道：“師父，今日徒兒上山不是為了回結界，也不是為了回道門，為的隻是能見您一麵，以了宿願。想當年徒兒年少無知，不懂事，辜負了您老人家對我多年的期望，深感愧疚，此次上山，能再見到您，徒兒死而無憾！”
白雲真人麵無表情地站著，轉眸望著他，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哦。”語氣中夾雜著淡淡的失望。
“請師父見諒！不是清秋姑娘纏著我，而是我實在放不下她，一意孤行下山的是我，茫茫人海找到她的也是我，甚至帶著她括蒼山的人還是我。這麼多年，我們經曆這麼多，已經放不下了。我願放棄修行，做個普通人，下山再等她十六年！”霍仲天神情激動，將心中的想法一古腦兒全吐了出來，說到激動處，胸口起伏得厲害。
清秋感動得差點掉下眼淚，喃喃：“霍大哥，是我害了你！”
白雲真人沉思半晌，看著他們執著不悔的模樣，終是覺得自己還是錯了，說了這麼多，還是無法改變他們的想法，隻好作罷。
“因果輪回，天道永存。既然你們如此執著這份感情，我也不勉強勸你們了。各安天命，我走了！”
“師父——”霍仲天喚了聲，將頭深深地埋在地上，久久地不動。
白雲真人回頭望了他一眼，道：“你是我最在意的弟子，一直以來，我認為你最像我，可是，現在看來你卻最不像我。或許一開始就是我對你的期望太大，所以才一次次地阻止你陷進去，結果卻適得其反，造成了今天無法回頭的局麵。你們走吧，莫要回頭了！”
清秋磕頭泣聲道：“謝謝真人教誨！謝謝您成全！”
當她再抬起頭時，白雲真人已經不見了，隻剩下遠處懶洋洋的白雲飄浮在空中，飛鳥拍著翅膀穿過，仿佛比雲層掠得還高。
霍仲天站了起來，定了定神，輕輕地拍著身上的塵土，驀地扭頭望著她，目光漸漸灼熱，柔聲問“你會不會怪我？”
清秋想起他剛才所說的話，含著淚卻笑起來。
“好笑嗎？”
清秋的目光變得格外柔情，含情脈脈地望著他，一字一句地問：“你剛才所說的話，可都是真的麼？”
霍仲天裝作不明白，麵不改色地反問：“我不明白你說的是哪句？”
“等我十六年！是真的嗎？”
“嗯！”
“有你這句話，我就夠了！嗬嗬，我現在可以放心地走了。”
……
柔軟，輕盈的風吹拂著山道，草從搖曳。
蒼翠欲滴的大樹下，清秋隨著清風轉了個圈，身上的裙擺翩翩飛起，像隻華麗的孔雀，綻放出最美的光彩。
那道光亮閃過，她便不見了。
樹萌下隻留著地上那一圈用手指劃出來的太極圈，那道線坑深淺不一，被風吹得模糊了邊界。
霍仲天呆呆地站著，眼神中有碎白光閃動，像溪水在陽光下的閃光，跳躍著。他從懷中取出那塊柳木牌，手指捏緊“啪”地聲，碎了。他將木牌隨手扔在草叢中，長長地籲了口氣。
她已經走了，再也不需要這東西了！
這一刻，他心中充滿無助，迷茫，困惑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麼，去哪兒。仿佛將來剩下唯一可做事隻能是等待。
十六年，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似乎有點漫長。
對他來如同昨天，他已經習慣了等待，曾經等了那麼久，不再乎再久一點。他望著遠處的繁花似錦，眼前隱約看到了俊秀的臉龐，皮膚光潔，湛亮的大眼睛正望著自己，驀地嫣然一笑，百媚頓生。
整個世界都亮了。
那種美，催人心醉。
他的嘴角微微地挑起，仿佛也跟著醉了，情不自禁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