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叫算了?啥叫算了?有本事你站起來,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啥人沒見過,啥光棍沒收拾過,我怯你?咱倆下車去,下一站就下,你敢不敢?”章楝正是狂妄的年紀,一點不饒那南方人。
季瓷一聲趕一聲吵著章楝,不叫他再出聲。事件的導火索西芳倒是一聲不吭,貼在奶奶懷裏,嘴唇幹裂。
南方人也是累了,不一會兒頭靠椅背睡著了。
前麵又到一站,章楝給季瓷說:“娘,這樣不中,我把你們送到西安,要不我不放心。”
西芳腦袋裏“嗡嗡”直響,心裏興奮害怕得睡不著。零點以後,車過鄭州,西芳站著靠在奶奶懷裏,奶奶靠在一個座位靠背邊。列車員從車廂裏擠過,用胳膊把人撥來撥去,在她眼裏,這些拚了命擠上火車的人太可氣了:你們趕著趕著擠到這車上一個緊貼一個,還不謙讓一點,一個個橫眉冷對找死呀。她邊用胳膊撥拉人邊說:“也不知咋想的,非得趕著這幾天出門,還嫌擠,要是大年三十來坐火車,看還擠不擠了?一個人都沒有。”她走一路嘟囔一路,裏麵的一個重要信息被季瓷聽到了,她事後把這個信息告訴章柿,告訴章柿的同事,告訴河西章所有的人,讓大家過年坐火車隻揀年三十出發。
火車晚點,中午一兩點才到西安。站台上,早有章柿、胡愛花領著西瑩伸長脖子等著。五六歲的西瑩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剪個娃娃頭,又白又漂亮,她從沒見過這三個人,在章柿的指點下,喊著奶奶、叔叔、姐姐。
天河廠南大門的西邊,有一片巨大的沙子堆,是孩子們的樂園,西芳一個人在那上麵壘了房子、花園、床、沙發,這時正是孩子們都上學的時候,而她是河西章小學三年級的學生,過年臨走的時候,奶奶去老師家給她請了三個月的假,她可以在西安盡情玩。她喜歡一個人玩,她跟別的小孩玩不到一起,跟妹妹也玩不到一起,因為妹妹愛告她的狀。兩個人正好好地玩著,爸爸回來了,西瑩會突然變臉說,爸爸,西芳剛才打我。她不叫她姐而叫西芳。西芳睜大眼睛看著謊話從她小嘴裏那麼利索地蹦出來,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爸爸對她說:“你為啥打她?你比她大好幾歲,好好領著她玩。”西芳氣得一扭頭走開,不理兩個人。爸爸常常是回來取個東西或回來給奶奶說句啥話,一轉身又走了。西瑩過來叫姐,西芳氣得問她,我沒打你,你為啥說我打你,西瑩拉起她的手說,我錯了,下次不了,對不起,敬個禮,放個屁,臭死你。西瑩長得好看,穿得也好,小手伸出來軟軟的,跟西芳站在一起不像姐妹倆。西瑩耍賴不去幼兒園,可在家幾天後,見姐姐不愛理她,奶奶也不像她想的那樣由著她性子來,就又回幼兒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