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組建的交通台經過人員培訓和各種準備後,在春天開通了。西芳的工作先是替主持人接轉熱線電話,實習三個月後她將獨立主持節目。
劉紅明每天都到西芳的工作間去看看,出去采訪前,采訪歸來後,都要向她打個招呼。早上,給她買早點,下班,把她送到車站,還提出送她回家,被她拒絕了,理由是兩人的家一個在東一個在西,車又很難坐。
有一天,章西芳在鍾樓郵局門前走著,被對麵走過來的人拉住了,她一看是文武斌。她一直在心裏很感激文武斌,她知道文武斌和劉紅明一樣,都是那種心很軟的男孩子,他們會懦弱會哭泣會多感會屈服,他們隻差她想要的男人的強者風采。文武斌問:“你好嗎?”她說:“我挺好的。”文武斌說:“有個話我一直想告訴你,我不該瞞你。那天你去我單位的時候,唐可田看到你來就從另一個門裏溜走了,他讓我說他沒在。還記得我扒在一個門上麵往裏看嗎?他在那裏麵,我問他出不出來,他向我擺手,他跟一個我單位的女孩在一起。在你之前他追那個女孩,那女孩正跟別人談著呢,他就去追你,後來那女孩跟別人談崩了來找他,他就跟她好上了。”
西芳把頭扭到一邊,冷笑一下,故作瀟灑地擺擺頭:“過去的事不提了。”她想,她很快就是電台女主播了,她還犯得著跟唐可田這種人計較嗎?
“可是,他現在跟那女孩又談崩了,他昨天喝酒時說,他要再來找你。”
“你告訴他,做夢去吧。”
幾天後的中午,她走出電台門口,聽到有人叫她名字,扭頭一看,唐可田站在路邊,好像是等了好久。她從那以後就知道了,一個男人想找一個女人的時候,他總是能找到的,他不想找的時候,也總是能找到各種借口的。
她不想表現得太囂張,就平靜地走向他,靜靜地、審視地看著他。
“我找你找得好苦,電話打到天河廠,人家說你停薪留職了;找到你家裏,你媽說你上班去了,卻不告訴我你在哪兒。”
西芳笑笑,為他說的那句“我找得好苦”。
“有事嗎?”她問。
“你吃飯了嗎?我請你吃飯吧,慢慢說。”
“我吃過飯了,我沒有時間聽你說話,我要趁中午這點時間去洗澡,你看。”她舉了舉手裏的塑料袋,裏麵裝著換洗衣物。
“你去哪兒洗澡?”
“去郵政局院子裏,鍾樓旁邊。”
“那我陪你去吧,我在門外等著,你洗完我再陪你走回來。”
“隨你便。”
西芳轉頭向前走,那個高個的人在身後跟著,落下半步的,像犯了錯的孩子,不敢跟過來。一會兒,他把長脖子探過來,小心地看著她的臉:“這幾個月,你還好嗎?”
“跟你有關係嗎?”西芳不冷不熱地說。她近來很注意說話的語氣和發音,很快,她將用標準的普通話去播報新聞,說各種各樣這個世界上已經發生或正在發生的事情,將要有那麼多人聽她說話,她說什麼都有人信以為真,她實在沒必要跟身後的這個人一般見識,可她又不能趕他,她也不能開門見山地說,你死了那條心吧我不會再跟你好了。人家還沒提這事呢。
她進了洗澡堂。四十分鍾後出來,他果真站在門外等她,這正像當時他追求她一樣。兩人是在成人自學考試報名時認識的,那時他來領他的畢業證,碰巧在走廊上她正想找個人問下課程,他給她詳詳細細地說了,他一邊說一邊仔細地溫柔地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臉,那時他就在心裏感歎,這張臉怎麼能長得如此端正美麗,眉宇間還透出一股正義之氣。兩人互相說了單位,要了電話。第二天她正在上班就聽到工段長站在流水線那頭喊“章西芳電話”。“真是要命,你們這些女孩子今天這個約會明天那個戀愛,說過多少次,不要讓人正上班時打電話,線是不能停的。”工段長一邊說一邊走過來幫她幹活,她跑去接電話,告訴他她們工作的特殊性,隻有工間休息的時候才能打。他說沒啥事隻是想給她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