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隆塞爾沒有回答,他忽然間愣住了。
黑夜之中,遠處站著一個嬌小的女子身影,像是徘徊的鬼魅。
夜晚靜謐無聲,舊時的記憶卻像洪水一般衝刷著瑟隆塞爾。
絕對不可能,那個早已死去的女人為什麼又站在眼前。這是時光倒流,還是記憶的回閃已經烙印在了自己的視神經上。不可能,怎麼會是她。
他整個人都癡呆了一般,張開了嘴,一口氣都喘不出來。
阿諾德低頭笑著,語氣陰森恐怖:“呃嗬嗬,那個烏克蘭芭蕾的女兒,在我的羊圈中。現在,我打算把這隻肥美的小羊羔交給你,算是這筆交易的附贈品。如果你弄壞了,不用退還,嗬嘿嘿。”
“像,確實像的。”奧州將軍無意識地呢喃。他其實根本看不清前麵那女子的麵龐,就連身姿也模模糊糊。瑟隆塞爾認出來的並不是人,而是自己由此被喚起的記憶。
遠處,弗朗西斯家的大小姐正站在那裏,看著兩個人慢慢朝自己走來。
這一天,她等了很久。淩晨的霧靄刺得眼睛又酸又疼,艾莉茜蕥努力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這個時候眼淚半點用處都沒有,甚至不能讓自己的憤怒平複。
那兩人的腳步越來越近。其中一個沉悶而軟趴趴的腳掌拍地聲讓自己產生了某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記憶的深處存留有同樣的印記。她就隻聽過一次這個腳步聲,夢中卻在反複回響。
艾莉茜蕥的心在劇烈跳動。她咬緊兩排牙齒,卷卷的頭發幾乎要在怒火中懸空飄起。心中暗自計算,自己後腰內的貝瑞塔Nano手槍彈夾內上滿了六顆子彈,槍膛內還有一發;在飛機上已經打出去了四發。
僅剩的三發9毫米魯格彈,足夠了。她要全部射在對方正臉中央。就像這個人對自己母親的所作所為一樣。
屏住呼吸,腳步聲放慢,昔日的魔鬼就在麵前。瑟隆塞爾已經改了模樣,但猙獰而古怪的表情一點都沒有變。正是這幅表情,成為了自己童年的夢魘。近了,他逐漸逼近了。這個人臉上那雙渾濁的小眼睛,向外不停地溢著貪婪。
大小姐的意識忽然像是被卷進了黑白色的萬花筒,無數雜亂的畫麵扭曲旋轉著,在腦海裏一一劃過。母親的尖叫聲、女傭慌亂而傻呆呆的樣子、瓷器的碎片,槍聲、光焰,緊接著就是這張猙獰的臉,還有熊熊烈火,將童年生活的地方燒成斷壁殘垣。小時候,她還一直不知道這些可怕的記憶意味著什麼,隻覺得把頭用被子蒙住,就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都不用害怕了。
這個人已經走到麵前,臉上露出的麵孔和當年一模一樣。
那時是衝著自己的母親,現在是對自己。
當時媽媽為什麼不反抗呢。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道:“向上帝起誓,我絕不會像媽媽那樣沉默忍受,我要讓這貪婪的豬付出代價,再不能讓他繼續做惡。”
艾莉茜蕥感到血液在體內瘋狂地奔湧,太陽穴處的血管跳個不止,幾乎要爆開了。但她告誡自己要沉住氣,距離還不夠近,手槍可能會射不準。而且阿諾德就站在那隻豬的身邊,這會兒掏槍是不明智的,那隻瘋狗可能會把瑟隆塞爾推開,也許還會把自己的槍奪走。仇人就在眼前,但操之過急就會前功盡棄。
漸漸地,她感到越來越難以自抑。為了見到這個仇人,她不知付出了多少代價。艾莉茜蕥強迫自己按照心中所想的計劃行事,一定要到了萬無一失的時刻,才動手殺他。
她怒視著對方,眼睜睜地看著那張橫溢著欲望的臉慢慢逼近。
阿諾德笑得非常古怪,對艾莉茜蕥假惺惺地:“弗朗西斯家的大小姐,這位就是奧州將軍,你一直想要見的……呃……人。嗬哈哈哈。”
瑟隆塞爾畢竟是老人了。他雖然和年輕時候一樣,看到漂亮的女人便非抓到手裏不可。隻不過顛沛不堪的流亡歲月讓這家夥學會了偽裝自己。他雙眼直視著艾莉茜蕥,就像當年麵對她母親一樣,抬起她的右手輕吻手背:“見到您是我莫大的榮幸,弗朗西斯家的大小姐。”
“我也一直想見你,奧州將軍瑟隆塞爾。”她保持著基本的禮儀,慢慢抽回自己的右手。
“我是您家族的朋友。您的容貌長得非常像您母親,很純淨、很美,正如冰冷的清月。我是最後見到您母親的人,對於她的離去,我感到萬分遺憾。”
艾莉茜蕥沒有回答,隻是冷冷地盯著這肥乎乎的東西。她在等待阿諾德離開、等待瑟隆塞爾放鬆警惕,等待最萬無一失的時機。
阿諾德此時得意洋洋,像是在欣賞一場自己編排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