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裏黑暗的臉龐,一雙發亮的眼睛在緊盯著自己。
炯炯閃爍的雙眼是如此特別,讓人有種溫暖卻難以信任的感覺。隻要一看,便知道肯定是他了,南洋聯軍參謀雷育堅。自從和他一起在濱海灣的金砂酒店見過梁經理之後,自己的命運就出現了一條岔路、一條布滿黑色迷霧的路。身邊的路人行色匆匆,他們就好像全都盲了似的,全然看不到這裏還有一條奇怪的路。
也許,唯獨隻有自己找到了這條路。或者更應該說,這條路是為自己所打開的。許是蹊徑,許是陷阱。
無論是誰,麵對選擇都會有所猶豫。這些日子以來,欣蒂對於雷育堅總是既不應允,也不走遠。兩個人像是互相連在一起的鏈球,互相牽引著打轉。
徘徊了那麼久,看來自己也到了必須明確態度的時候。
欣蒂索性讓出租車司機停下,付錢下車,然後朝對方走去。
雷育堅靠左邊停車,為她拉開車門。
果然是衝著自己來的。
兩人對視了一下,她便上了車。
如今竟然又坐上了這個人的車。他應該是為了梁經理的事情來的吧,欣蒂這樣想著。鼻子輕輕嗅了兩下,感覺車內有種熟悉的異香,她認識,這是在自己的年輕軍官沙龍內特有的一種香料,特意從斯裏蘭卡運來的,在南洋比較少見。這樣說來,這位雷參謀長剛才應該在店裏呆了很長時間,可是自己卻沒有發現他。
車子重新發動了。
他不僅有事情要說,也許還要帶自己去什麼地方。
欣蒂沉默著,等雷育堅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你還在猶豫吧。不過機會很難得,如果換做別人,遇到梁經理可殷勤得不得了。”雷育堅的語氣還是那麼沉穩而輕鬆。
聽到他提起梁經理,欣蒂的內心也變得不那麼惶恐。果然是為了這件事情而來,那倒也不必太畏懼,“確實如此呢。看到酒店裏,服務員們的眼神就知道了。隻要他入住,金砂酒店立刻變得貴客盈門,他的影響力蠻大的嘛。”
“他也是在為付先生辦事罷了。上次,關於條約戰鬥機的生意,他要我告訴你,付先生對你的能力很滿意。”
“我嗎?那我可不敢當。”欣蒂從天守鎮就帶來的職業笑容再次展現開來。
“請不要過謙了。自從梁先生見過你之後,很多人都將此作為一條重要情報,你應該是知道的。”
欣蒂的內心裏清楚,那次見過麵,就有很多人紛紛傳聞她要成為付先生的女人。一開始還感到十分驚訝,不知誰在傳播這種謠言。現在看來,他們都是有計劃地在做這件事情,非得逼自己走投無路不可。
雷育堅又接著開口了:“所以,梁經理想要和你再見一麵,想要再當麵聊聊,你介意嗎?”
真要麵對這種事情,總不免有些愕然,欣蒂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低著頭,靜靜地坐著。
“你猶豫,我明白。這個問題確實不容易決定。”
聽到雷育堅的話,欣蒂感到有種莫名的孤獨感;不過接下來,雷育堅繼續對自己說的話實在是有些出人意料,竟然一下子就說進了她的內心之中。
“你是如此特別。”他掃了一眼後視鏡,掰輪拐彎,這是前往金砂酒店的方向,“如果是別人在猶豫,恐怕隻是不敢跨前一步罷了;而你卻不同,你的想法很特別,你想像個男人一樣去拚搏、獨自走這條路。不過,一位女士想要獨立地在男人的戰場上打拚,那可是個不小的麻煩。”
聽他這樣說,欣蒂十分愕然。她搞不明白雷育堅怎麼可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真要說不願甘為男人之下這種想法,是在天守鎮機場外、親眼目睹自己前夫死亡的過程、或者更應該說是在等待那個人的死亡時,冒出來的迫切想法。在次之前,自己並沒有這樣的打算。
回想起來,其實自己在天守鎮第一家門店開張時,馬萊裏亞政府軍防空隊便在這裏采購一些損耗性零部件,經辦的也是雷育堅,他難道從一開始就盯著自己。
她不由得心生恐懼,不知道身邊這位男人知道多少自己的私事。有一點可以確定,雷育堅對自己的觀察和關注興趣非常之大,早已超過了普通人。
“別緊張。”雷育堅像是一眼就看穿了欣蒂的內心,笑了起來,笑容同樣也是溫暖而神秘的,“我可以理解。畢竟這些年來你很不容易,我完全知道。”
“是嘛,是這樣。”欣蒂吞吞吐吐,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還記得天守鎮時的最後一次見麵嗎?我說過,我是你的老主顧了,無論何時、何地,我都非常關注你。直到那天戰鬥打響時,我都在時時看著你,也看到了你前夫的死去。你也終於能夠掙脫你的牢籠,立刻改名換姓,跑來新東都來,不是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