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開始腐爛了——
蒙擊坐在百日鬼座艙內。這是個很怪的空間,摸上去,艙壁有節奏地跳動,每一段導線、每一寸作動機構,感覺都是活的,甚至能感覺到它的呼吸和心跳。可憐的孩子,它還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衰竭。座艙框邊緣處皮膚已經潰爛、脫落。聚能光束武器的射擊更加劇了肌體老化,人工肌肉不斷溶解,角落裏像爛泥一樣。
降生得太早,不過,這也許是人類之幸吧。
“我該給你取個名字。”
百日鬼輕輕顫動,穿越雲端。
死神在飛翔。
黑夜離去,曙光逐漸從地平線上撒出來,照耀舊世界的廢墟。昔日樓宇,現在隻剩殘垣斷壁。屍體、殘骸,散落在廣袤的田野上。
下雪了,雪花漫天,漸漸把舊世界掩埋起來,四周隻有白色,無盡、無垢的純白。
“說不定,我反而會讓人類滅亡。”
天池。
有硝煙,
遠遠即可見。
炮聲隆隆如雷霆翻滾。
金蛙王的進攻主力傾巢出動,這是支令人生畏的重炮打擊軍群,裝備152毫米、170毫米,乃至203毫米口徑重炮,以及各式火箭發射器。萬炮齊鳴,火箭齊射,把山巒幾乎削平。
營帳內,金蛙王整裝披掛。
士兵報告:“陛下,我軍炮擊已取得初步成果,天池附近的自動防禦武器大部分被消滅。這些武器有自主修複能力,也可能是‘生長’出來的,但也被我軍壓製。後方傳來消息,空襲機群已經起飛,45分鍾後開始轟炸。”
“保持炮擊,打到出結果為止。”
“是!”
金蛙王哈著白氣,望向遠方天池。持續不斷的重火力轟擊造成山腰決口,池水傾瀉,形成高空瀑布。水位下降後,天池中央顯露出一個黑色的建築物,表麵像鏡子一樣,反射著天空的藍與大地的白。“原來那就是陵墓,就憑那麼個東西,就想奴役全人類。”
再看疆界的另一邊,完全是全黑,沒有山峰、沒有植物、沒有天空,就連空氣似乎都沒有,完全看不到大氣現象,隻有無盡的黑、無盡的虛無,“唔,對麵就是中央大陸黑洞區,無聊的障眼法。趕快把陵墓打開吧。”
炮擊不斷,轟炸機臨空,連續兩輪空襲之後,黑色陵墓仍然沒有絲毫損傷,表麵光滑如鏡。
天池岸邊,幾名王都士兵正在準備小艇,艇上滿載炸藥,這是水上衝鋒敢死隊。他們每人喝下一碗酒,啟動發動機,開始向中央陵墓實施自殺衝鋒。
所有人都盯著小艇,沒注意到岸邊又升起了新的無人武器台。武器台自動鎖定目標,聚能激光掃掠,把小艇上的敢死隊員攔腰切斷,血肉橫飛,激光觸及炸藥,隨即發生大爆炸。湖麵被震起片片漣漪。
金蛙王眉頭一皺。
更多的自動防禦武器台像是憑空生長似的,從各處冒出,開始向炮兵陣地射擊。頓時,金屬融化,土地燒結,陣地堆放的炸藥發生大爆炸,火焰衝天而起。就連金蛙王本陣駐地也遭到連續射擊,山搖地動。
“喔唷,夠厲害的。”
“報告,百日鬼從南方接近。”
“確定嗎。”
“可以確定,正是百日鬼。”
“百日鬼到了,看來那個叫蒙擊的也來了。熱鬧囉。”
雲海間,百日鬼從天空降下,超時代的動力係統轉為垂直工作,冒出奇異而瑰麗的色彩,氣勢神聖不容褻瀆。
金蛙王走出帳外,“儀仗隊準備,快把地毯鋪起來。沒辦法,本來這些是為陵墓之人準備的最高禮節。”
百日鬼垂直降落、停穩,座艙蓋打開,機身像是伸出雙臂,把蒙擊托下來。他踩在紅毯上,向百日鬼揮揮手,它便乖乖待在一旁。
“這什麼味兒。”金蛙王暗暗說,“百日鬼已經開始腐爛了。”
蒙擊一步步走來。
“我聽過你的名字,也寬恕你禮節不周。”金蛙王先開口,“你作為甲午七王牌之一,可以獲賜這份榮幸。現在告訴我,你來幹什麼。”
“我想勸你收兵,讓所有人回去。南方中樹政府已經完了,毀於自己製造的諧振雲,北方王都也損失慘重。你作為那些人民的王,應該回去,重新建立秩序。”
金蛙王克製住自己的不耐煩,他看到蒙擊身後的百日鬼有些躁動,似乎準備攻擊。旁邊的士兵交頭接耳。畢竟,陵墓周圍不過是些自動防禦武器,百日鬼不同,它能把人烤熟了再吃掉,進攻欲望極強。
“我本不想打仗,我的人民也不想打仗,但這片土地總是淪於戰火,你又是否真正考慮過我們。”金蛙王高聲回答,“古往今來,我們土地上的戰火無不是周邊大國、強國之間的紛爭。就連兩次甲午年戰爭,也都並非我國所願。你們這些大國的爭鬥,鐵靴卻踩在我們的土地上、踩在我們人民的屍骸上。我國自強自立,頑強拚搏到今日,才有這一寸容身之地。可是百日鬼讓我們國土盡毀、人民死難,陵墓還讓我們在此為之奴役。陵墓需要什麼,我們上供什麼,陵墓要建造什麼,我們聽命。你看,這些毀滅世界的東西!”金蛙王指著百日鬼,“難道你認為我們願意讓它降生嗎!正是陵墓的科技才生出了它們,才導致整個世界陷入萬劫不複的輪回。你能否認這一點嗎,你在救世、也在滅世,你,百日鬼的化身,讓世界不斷死亡。如果你真的想結束這一切,就去敲開陵墓的大門,讓我們的人民知道真相,讓我和裏麵的人談一談,隻有如此,才具備構建和平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