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白寧奔波在單位與惠民之間,每天忙到天黑才回家。後來,為了不讓胡丫因為多心來糾纏他,他索性騙她說自己要加幾天夜班,為了方便就住單位了。
幫著惠民料理後事,辦理各種必要的手續,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高中時代,那個可以讓惠民依靠的白寧又活過來,他們心照不宣地感應彼此的存在。尤其是白寧,他甚至覺得這是天意,讓他有機會照顧惠民。雖然這想法有點卑鄙,可白寧相信上天自有安排,他隻是順意而為。
那幾天,他感覺自己的生命裏除了惠民,其他都消失了。
三
直到那天,白寧在外麵應酬喝多了,進自家門的時候,被門口的鞋架絆住了腳,險些摔倒。正準備出門打麻將的胡丫看見了,下意識地伸手想扶白寧一把,不料白寧反手一把推開了胡丫。
“怎麼,碰都碰不得了,外麵有人侍候了吧。”胡丫見從不值夜班的白寧竟然一連加了一個星期的夜班,心裏早就起疑心了。
大概是喝醉了,白寧一反常態用手指著胡丫的鼻尖大罵:“瘋婆子。”
“你才是瘋子!”胡丫氣得上前用力推了一把白寧。白寧原本身子就有點搖晃,一下沒站穩,摔在了地板上,頭剛好碰在門口的鞋櫃上,左額被鞋櫃的尖角戳了一個洞,血順著眼睛流了下來。胡丫看到那血,心裏也有些害怕起來。本想扶白寧一把,可看著他那嫌惡的眼光,她甚至有些幸災樂禍,“哼哼”著冷笑兩聲,走了。
“爸,你怎麼了?”下晚自習回家的胡靜剛進門,看到這情景,嚇得說話都成了哭腔。白寧示意胡靜幫他扯一塊毛巾過來捂在傷口上。
“爸,得去醫院吧?”胡靜見白色的毛巾很快被染紅了,心裏很害怕。
“靜寶,隻是破了點皮,不要害怕,扶爸去床上躺會兒,一會兒血凝固了就好了。”因為胡丫暴躁的個性,白寧在這筒子樓裏已經沒有尊嚴了,他不想再去醫院遭人恥笑。
筒子樓裏的人們早已習慣了白寧與胡丫隔三岔五的打鬥。今天這樣的場麵更是不可能吸引他們前來圍觀了。
胡靜看著眼前的白寧,覺得他可憐極了,心底突然滑過一絲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準確地說是對父母的恨意——為什麼不離婚——胡靜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想,她甚至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可她依然在心中堅持這樣的理解。當胡靜用盡全身力氣扶起白寧時,她心中非常難過。父親如此優秀卻生活得這般不堪。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考上一所好大學,或許這樣可以從一定程度上減輕父親心中的痛苦。而母親,胡靜覺得自己永遠也靠近不了她,她不知道她需要什麼,也不知道如何去幫助她,唯有躲著她。諷刺的是,胡靜和胡丫一樣的高挑膚白,眼大有神,唇紅齒白。胡靜不稀罕這些,她甚至討厭自己長得像胡丫。
“靜姐姐,”貴生剛從書市買回了今年新上市的連環畫,他急於想分享給胡靜看,一副猴急的樣子尋到公共龍頭下時,剛好看見胡靜正在清洗毛巾上的血漬,“你怎麼了?你媽又打你了?”
“沒有,別亂說。”胡靜生怕別人聽見似的趕緊製止貴生。
貴生縮了縮舌頭說:“這是剛上市的連環畫,你看看,若是喜歡,下次我再給你買。”
“貴生,你不是上初三了嗎?怎麼不去補習功課,還有工夫在這瞎逛啊。”
“今天是周日,學校不補課啊,靜姐姐,糊塗了吧。”貴生說。
“唉,你瞧瞧我這腦子,都被攪糊塗了。”胡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