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聯佳給尹海波倒了一杯水,客氣地拉過一張椅子:“請坐!”
尹海波手裏端著茶,隻敢用半個屁股坐在椅子上:“長官,舅舅早就勸我要趁早離開張雲卿,我也想早點離開,可是也有難處……”
“有什麼難處?”
“我家住在山門鎮上,父母親人也都在那裏,如果我離開,張雲卿肯定要對我的親人下手。”
“在燕子岩裏麵,跟你一樣有這種想法的人有多少?”
“凡是家在山門鎮上的人,都是這種想法。”
“鎮上有多少人在山上做事?”
尹海波想了想說:“應該有六七十個。”
鄧聯佳皺眉:“為什麼有這麼多?”
“以前沒有這麼多,去年的時候,鎮上東西被賀子非的部隊搶了,房屋也燒了,鄉親們沒有去的地方,很多人就跟著張雲卿上山了。”
鄧聯佳說:“那次放火燒山門鎮的不是賀子非,據我們調查,那樁事其實就是張雲卿幹的!”
尹海波說:“大家私下裏也是這麼說的,可是誰敢說出來?還有,我家原來也算是個小富人家,因為父親說錯了一句話,差點連命都丟了,後來是叔叔出麵說情,賠了好多的穀子才把命保住。從那之後,我家就一蹶不振。不瞞你說,我們也願意你們早日剿滅張雲卿。”
“我們新政府當前最首要的任務,就是做這項事,你舅舅也正是為了幫助我們才深入虎穴的——你現在有他的消息嗎?”
尹海波說:“為這個事,我特意問過張雲卿,他說他幾天不在家,要我去問尹東波。”
“尹東波是怎麼答複你的?”
“尹東波說他已經把人放走了,可是這麼多天過去了,我舅母在家裏眼睛都盼瞎了,還是沒見人回來。”
“據我所知,那段時間燕子岩戒嚴,抓的人應該不止你舅舅吧?”
“不光是那個時候戒嚴,現在凡有陌生人到山門去也要被抓。我聽人說,抓我舅舅的那一次共抓了十幾個人,那些人到現在也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李春花插話道:“我看,你舅舅他們是凶多吉少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不瞞兩位,我還留意過後寨是否增加了新墳。”
“我了解張雲卿,他不會這麼蠢,殺人後,他有的是辦處理屍體。”鄧聯佳提醒說,“如果想證實你舅舅是否遇害,隻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問一問你舅母,你舅舅出門的時候穿了什麼衣服、身上帶了什麼東西,特別是他收破爛的籮筐有沒有特別的標記。”
尹海波連聲說:“有的有的,我舅舅家裏的籮筐都是我父親親手編的,我一見就認得。我舅舅還有一個習慣,凡是他的東西,都喜歡在不起眼的地方寫上他的名字。”
鄧聯佳說:“這就夠了。如果你能在燕子岩找到這一擔籮筐,你就不用再打聽舅舅的下落了——而且還不能把事情說出去。”
尹海波疑惑地問道:“為什麼不能說出去?”
鄧聯佳說:“你如果說出去,他就明白你已經知道內情,接下來就會滅你的口!”
尹海波嚇得打了一個寒戰,很久才回過神來:“我在路上聽李同誌說,你們想要我做點什麼事,隻要我能做到,就一定盡力。”
鄧聯佳說:“我們要你做的事,就是盡快落實你舅舅的去向。”
尹海波離去後,李春花不解地對鄧聯佳說:“我們不是想讓他做交通員麼,為什麼不直接對他說?”
鄧聯佳說:“現在說為時尚早,還是看一看再說吧。”
李春花不滿道:“還看什麼,羅師長在等我們的情報作戰呢。”
鄧聯佳見李春花還是不理解他的意思,也不多作解釋。
又是兩天過去,尹海波來到信教鄉,鄧聯佳一見他的神色,心裏就明白了,但還是關心地問道:“你舅舅的事情,打聽清楚了嗎?”
尹海波未言先落淚,他這副樣子,不用問就知道是什麼情況了。很久,他抹去淚對鄧聯佳說:“鄧同誌,我知道你們找我必有什麼重要事情需要我做——你就直說吧,無論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隻要是能消滅張雲卿的事,我都在所不辭!”
鄧聯佳看著尹海波,很久才說:“我們確實有事情需要人幫忙,但是有一定的危險。”
“我不怕危險!”尹海波咬牙切齒地說,“我與張雲卿勢不兩立,隻要能搞垮他,就是死,我也在所不惜!”
鄧聯佳見尹海波言詞堅決,這才說:“其實我們需要你做的事也不是太複雜,在燕子岩已經有了我們的人,我們需要的情況已經收集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了,”尹海波打斷鄧聯佳的話說,“那份情報,應該由我舅舅送出的是不是?”
鄧聯佳惋惜地說:“是啊,你舅舅來不及把情報送出來,就遇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