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懷信還沒走,聽喬不群打電話說晚上不回家吃飯,關切地問了句:“喬主任今晚有飯局?”喬不群說:“給老幹處寫了幾個字,林處長硬要請去吃頓工作餐。”王懷信說:“聽說這次老年文體運動會撥了不少錢,夠林處長他們吃的了。”喬不群不假思索道:“你要是心理不平衡,就一起吃去。”
喬不群無非開句玩笑,並非真要王懷信去摻和。不是工作需要,或談得來的朋友誠心相邀,喬不群一般不會去吃請。至於並非專請,捎帶叫上的蹭飯,寧肯去吃光頭麵,也不會赴局。喬不群以己度人,以為王懷信也是這個稟性,不想他卻毫不客氣,說:“那我也跟家裏說一聲,別等我回去吃飯了。”拿起話筒,撥起號來。
喬不群有些後悔,不該多嘴多舌。別說林處長跟王懷信關係如何,有個同辦公室的人夾在裏麵,開起玩笑來都不好太隨便。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弄不好說漏嘴,惹出什麼事端,自己還蒙在鼓裏。喬不群又不是沒吃過這方麵的虧。隻是出口的承諾,就是潑出去的水,是沒法收回去的。隻得等著王懷信,好一起下樓。紀檢監察室難得有公款消費機會,讓王懷信去沾點油水,林處長也許能夠理解。
王懷信很快打完電話。要走了,又彎腰從抽屜裏拿出一樣東西來。又是那隻黑皮包。喬不群不解道:“又拿包幹什麼?”王懷信支吾道:“有兩份材料要拿回家去看看,帶在身上,吃完飯回來就免得上樓了。”
飯局設在龍華賓館裏。政府辦是龍華賓館大客戶,可以簽單,不用掏現金。走進包廂,剛點好菜,又來了兩個人,林處長介紹說是他的戰友。喬不群心裏嘀咕起來,這林處長也是的,借口說請你喬不群,其實是在搞他的戰友聚會。像是看出喬不群的鼠肚雞腸,林處長又說道:“人少喝酒沒氣氛,請我兩個戰友來,也好陪好喬主任和王主任。”喬不群表示感謝,說:“我又喝不了幾杯,靠王主任革命重擔一肩挑了。”王懷信說:“我不行,我不行。”林處長說:“王主任比我還小兩三歲,就不行了?”
林處長話裏的不行,非此不行,乃彼不行。王懷信一時沒聽出來,繼續謙虛道:“我真的不行。”林處長笑道:“不行也沒事,我有一個單子,是補腎的,你拿去抓幾副服下,保管立竿見影。”說得在座各位笑起來。
喬不群想起紀檢監察室的人老笑話王懷信在家熬中藥吃,林處長是不是也知道這個內部情況,才拿王懷信的不行當笑柄,故意開他的心?果然就觸著王懷信身上某根神經,他臉上一熱,結結巴巴反擊道:“林林林處長才才要補補補腎哩。”
說話間,李雨潺讓服務員拿條芙蓉王上來,每人給了一包,剩下幾包扔到桌上,客人可隨便取用。王懷信將自己的煙放進椅子後的黑皮包裏,撕開桌上的煙,給每人發了一根。開始陸續上菜,服務員打開桌上的湖南酒鬼酒,要往酒壺裏倒,王懷信製止道:“酒倒來倒去的,酒味都跑光了,直接往酒杯裏斟還好些。”包廂是李雨潺訂的,煙酒菜也是她點的,服務員不知該不該聽信王懷信,抬眼去望她。李雨潺點頭道:“就按王主任說的辦吧。”
服務員這才抓住酒瓶,往杯裏斟酒。王懷信指指牆角矮櫃上幾把酒壺,說:“大家看見沒有,那些酒壺都一模一樣的,有時你還真搞不明白哪隻是酒,哪隻是水。用酒瓶直接倒酒卻沒這個顧慮,可以有效杜絕舞弊行為。”李雨潺笑道:“王主任把紀檢監察都搞到酒桌上來了。”林處長也說:“桃林政府這麼清正廉潔,過去我一直想不透是何原因,今天終於明白過來,原來是王主任這樣有經驗負責任的老紀檢蹲在紀檢監察室裏。”王懷信也幽默起來:“桃林政府的清正廉潔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主要是上級和政府領導的英明領導及同誌們的共同努力的結果。”
酒過三巡,王懷信幹脆拿過服務員手中酒瓶,親自給眾人斟起酒來。一瓶酒快斟完,各位已是醉眼矇矓,王懷信趁機將酒瓶塞進身後黑皮包裏,一邊朝服務員嚷嚷,吩咐再開一瓶。除了斟酒,王懷信還頻頻給人發煙。一包煙發上兩三輪,已所剩不多,又將煙盒也悄悄塞進包裏,另外撕開一包。
喬不群喝得節製,頭腦很清醒,將王懷信的舉動都看在眼裏。他想起來了,王懷信每次外出趕飯局,都要帶著這個黑皮包,原來是用來裝空酒瓶和煙盒的。卻弄不懂他拿這些玩意兒回去幹什麼。要說去賣錢,酒瓶和煙盒又值幾個毫子?王懷信還不至於靠賣酒瓶和煙盒養家糊口吧?莫非是搞收藏?可平時也沒見他有收藏愛好。何況這些隨處皆是的酒瓶煙盒,又有什麼收藏價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