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校長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做點小動作,怎麼維持學校正常運轉?又不是為我自己,有人還要到紀委和綜執辦去舉報,真是好心不得好報。”喬不群說:“會是什麼人捅出去的?”韓校長說:“肯定是學校內部的人,外人哪知道內情?”喬不群說:“這不奇怪,隨便哪裏都有吃裏扒外的家夥。”韓校長說:“反正我本人清清白白,不貪不占,違紀不違法,大不了不做這個校長,仍舊去站講台,本來我就是站講台出身的。是擔心學校垮了,老師們沒有安心立命之所,就夠慘的了。”喬不群說:“你是一校之長,當然得想著學校老師。”韓校長說:“其實話說回來,賬外設賬,兩套發票收費,並不是什麼秘密,哪個學校不是這麼操作的?”喬不群說:“這確是人人心知肚明的。可民不告,官不究,人家那裏沒誰捅出去,卵事沒有,你們學校已被捅穿,就有些被動了。”
說完基本情況,韓校長說:“聽說紀檢部門最樂意辦單位案子,單位有問題不用說,沒問題也挖孔找蛇打,老想著弄些事情出來。”喬不群說:“單位案子好辦,隻要調出單位銀行賬戶,收入支出清清楚楚體現在上麵,總能發現些違規資金,幾筆劃走就是,可謂事半功倍,收獲大,麻煩小。不像辦個人賄賂案,誰行的賄,賄金多少,都是私下交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唯紀檢部門不知。紀檢部門知也白知,當事人不說,證據不夠充分,案子也落實不了。如今賄賂猖獗,最大原因就是賄賂案太難獲取有效證據,不容易辦得下去。紀委的人就開玩笑說,有人願意給他們賄賂,也會義無反顧,笑納就是,反正這類案子難得落實,有關部門也不怎麼感興趣。”
韓校長浩歎一聲,說:“這次商貿學校撞到他們槍口上,看來已在劫難逃。”喬不群笑道:“逃哪兒去?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除非學校是個小情人,可帶著私奔。這次不叫你們脫層皮,估計紀委不會輕易放手的。”韓校長說:“聽說紀委出去辦案,辦案處室和有關人員都有提成,提成比例還不低,他們積極性也就很高,到單位後非掘地三尺不可。”喬不群說:“現在什麼都跟經濟利益掛鉤,沒好處誰出去辦案?還不如在家裏辦撲克,辦麻將。”韓校長說:“我有些想不通,他們打著反腐旗號下來查賬,搞了錢回去分成,不是腐敗反腐敗?”喬不群笑道:“要說他們也是腐敗,他們那是合法腐敗,你們是非法腐敗。”
韓校長也顧不得誰合法誰非法,說:“喬主任是知道的,學校沒什麼靠山,就史老師找了您這麼個好丈夫,身在政府,又正好負責紀檢監察工作,知道行規和內情,隻好請您出一麵了。”喬不群說:“我出麵也是應該的。問題是我麵子隻這麼大,還不知人家買不買我麵子呢。”韓校長說:“您別謙虛了,史老師早向我透露過,政府紀檢監察部門屬紀委派出機構,你們本是一家人,您去了紀委,人家肯定買您麵子。否則學校被放了血,你們家也會直接受損,您總不會坐視不管吧?”
聽韓校長這話,喬不群就知這活必是史宇寒主動攬下的。不過也可理解,史宇寒要評職稱,你這個做丈夫的起不了別的作用,既不能提拔學校領導,也不能給學校撥款,好不容易碰上商貿學校出了這事,多少跟你的工作性質沾點邊,史宇寒還不牢牢抓住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喬不群隻好挺身而出,說:“韓校長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去找紀委領導的。不過也沒法打保票,這忙就一定能幫到。我人微言輕還在其次,主要是如今的人就有這個本事,大事可化小,小事可化了,反過來無事也可生非,小事也可弄大。像商貿學校這不大不小的事,可往小處化,也可往大處弄。化小了,自然好辦,說不定領導點個頭就過去了;若弄大了,那就誰也沒法把握了。”
喬不群這麼說,自有其考慮。以前他就跟市紀委的人熟悉,其中宣教辦戴主任還算得上半個朋友。來紀檢監察室後,又多了些往來,找到他們門下,能幫的忙也許會幫。可你還不能把事情說得太容易,得給自己留點餘地。說得太容易,你幫了忙,人家覺得算不上什麼;忙沒幫到,會認為你沒啥本事。相反難辦的事你給辦到了,人家覺得你有能耐,對你感恩戴德;萬一辦不到,也隻能怪事情難度大,不會怎麼怨你。韓校長果然點頭道:“喬主任說的也是實話,如今這個社會複雜著哩,好多事情總是不以人們意誌為轉移的。我相信您的能力,這個忙您肯定幫得到。萬一幫不到,隻能怪我們運氣不佳,難道還把責任推到您身上不成?”喬不群說:“韓校長這麼理解,我一定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