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沒過兩天,黎振球主動打來電話,批評顧吾韋道:“你是在家繡花還是懷孩子,也不出來跟我們見見麵?你還隻是提前休息,就這麼悲痛欲絕,真像我們正式退了休,還不找根紮實點的繩子,將自己吊死算了?”
到底曾做過自己領導,背後詛咒罵娘是一回事,對著話筒卻不怎麼好說蠢話,顧吾韋隻得客氣道:“謝謝老領導關懷!最近不怎麼舒服,沒力氣下樓。”黎振球說:“哪裏不舒服?是身上不舒服,還是心上不舒服?”顧吾韋嘿嘿笑道:“領導可把我想複雜了。”黎振球說:“不複雜就好。你也不用瞞我,我知道你的病因在哪裏。有什麼想法跟我說一說,我盡管已是普通百姓,但多少經曆過些人事,說不定能給你出出主意。”
這話倒是點著了顧吾韋穴位,他不禁精神一振,說:“領導能給我出什麼好主意?”黎振球說:“你人都不肯露麵,我怎麼給你出主意?還是出來走走吧,將身上的黴氣釋放些出去,你自然就會輕鬆起來的。”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你又不是在位領導,不能給人帶來丁點好處,黎振球突然對你熱乎起來,不免讓顧吾韋起疑心。他一定有什麼意圖吧?隻是這個意圖隱藏得太深,你一時沒能覺察出來而已。不過這個念頭隻在顧吾韋腦袋裏輕輕一閃便過去了,他也顧不得那麼多,放下電話,出門下了樓。
黎振球就在黎大偉店子裏。黎大偉和老婆進貨去了,店裏沒有客人,還算清靜,正好說話聊天。黎振球說:“吾韋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像你這樣的資深老處長,解決個助調待遇是完全應該的嘛。我在位時,確實幾次在政府黨組會上提過你的名字。當然你可以不相信,可以理解為我已退位,才在你麵前討好賣乖。”
人家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顧吾韋還能說什麼呢?難道也像在呂秋雲麵前樣,說人家把你當小孩哄?隻說:“我當然相信您老提過我的名字,您一向都是很愛護很扶持我的。”黎振球晃晃腦袋,說:“你相不相信,實在無關緊要。我要提醒你的是你這個問題,還不能僅僅怪領導,也得從你自身找原因。外因是變化的條件,內因才是變化的根本哪。你也是知道的,一個人要進步,光某位領導在黨組會上提名還不夠,還得有人讚成附議,否則孤掌難鳴,沒法形成正式決議。當初你要能多找兩個領導請示請示,彙報彙報,我這裏將你的名字一提,另有人跟著附和,事情就好辦了。”
顧吾韋當然不會相信黎振球的漂亮話。所謂提議附議決議雲雲,確也不虛,隻是領導真要解決你的問題,事先早跟其他領導通好氣,開會研究不過走一下過場,有人提議,就有人附議,直至形成決議。不過顧吾韋沒必要把什麼都說穿,順他口氣道:“是呀,怪隻怪我死腦筋,隻知天天埋頭工作,不知如何理順上下關係,才落得處級到頭的悲慘結局。”
黎振球望望外麵灰沉沉的天空,說:“不見得吧?你應該還有機會。政府有幾位老處長,不是退休後才解決的助調待遇?何況你還沒完全退休哩。”這正是顧吾韋下樓來找黎振球的原因所在,也就迫不及待道:“老領導可給我點撥點撥,我的機會在哪裏?”黎振球說:“事在人為,你的機會就在你自己手上。”顧吾韋說:“還請老領導明示。”
黎振球意味深長地一笑,說:“這事說來也簡單得很,還是要多找領導,敢找領導。你如果是領導的人就好了,領導心中有你,你的事你不開口,領導也會給予重點考慮的。不是領導的人則不同了,領導心中沒你,你唯一的辦法隻有大著膽子,多去找他們。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就是這個道理。當然領導都很忙,要應付的人和事太多,你去找他,他肯定不高興,要給你臉色看。看臉色算什麼?隻要能解決待遇,再難看的臉色也生動無比。你隻要抱著這個願望,死糾硬纏,還有成不了的事?反正領導又不可能報警,喊110把你抓走,被糾得纏得沒法了,也隻好解決你的問題。不瞞你說,我過去經常被這樣的人糾過纏過,他們的事我就是出於無奈,才被迫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