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永遠的喀秋莎(2)(3 / 3)

它跟隨我一直到坡頂。這時,從岔路上來一個騎車的當地人,來者看了我一眼,自顧騎車走了。奇怪的是,狗的喘息聲聽不到了,它不再跟蹤我了。我的身心一下鬆弛下來,竟虛脫了一般跌坐在地上。“汪汪”,狗在距我不遠的地方吼著。我來不及多想,爬起來趕路。

跌跌撞撞跑出大山,趕上了最後一趟去往城裏的班車。車子在丘陵間起伏前行。兩條狗,越來越遠,此生恐怕永不再見,可是這心裏的餘悸,啥時候才能釋懷呢。

回到旅館已經是夜裏。大門竟然在裏麵插上了閂。叩門。開門的大爺瞪圓了眼睛從眼鏡上麵使勁兒往外看,瞅準了是我,才慢悠悠地放下門閂。“姑娘這是去哪兒了?這麼晚,外麵不安全啊!”

我實在需要釋放緊張的情緒。這大爺,便成了我的傾聽者。

聽完我的遭遇,大爺笑了。

“姑娘,你有所不知啊,那可是忠實的狗!它盡職盡責地守護著主人的家園,在無法判明外來者的意圖時,它會觀察你,跟蹤你,但是決不輕易去傷害,直到從它認為的自己人眼裏看出你並非敵人,它就放心了,但一般情況下還是要把來路不明的人驅逐出境。它可不是強盜,它的某些本性甚至比作為人的強盜要清醒得多,理智得多。”

喝一口大爺遞過來的純淨水,終於心安了。

在路上,我們會與各種人相遇。那些讓你捏一把汗的,虎視眈眈的,你不必緊張,也許,他並不是敵人,他的提防是責任,是捍衛,是本能。

一生的守望

文/彼岸草

他叫何貴山,17歲那年他便開始在縣城裏出苦力,拚命地勞作,也僅僅是勉強維持一個人的溫飽,直到後來追隨那位鹽商鄭老板走南闖北,他的生活才算是有些改善。鄭老板非常欣賞他的忠厚、勤勉,對他十分信任,一些重要的事情也敢讓他去辦。

1944年冬,一直在秘密幫助八路軍運送物資的鄭老板,因叛徒出賣,全家都被日本憲兵投入了監獄,最後都慘遭殺害,隻有一個在外地讀書的兒子躲過了劫難。鄭老板在被捕前,曾經交給他十根金條,叮囑他:“你先替我保管好,萬一哪天我出了事,請你把金條交給我兒子。”他把金條裝進陶罐裏密封好,埋到了老家的後山祖墳旁的一棵老樹下麵,也把一個秘密深深地埋在了心底。解放後,他回到了家鄉靠山屯,娶妻生子,守著幾畝薄地,過起了始終清貧的日子。60年代的大饑荒,他家裏好幾個月吃不到一粒米,整天吃樹皮吃得渾身浮腫,妻子挖野菜時墜下山崖,三歲的小兒子活活被餓死了。即使那樣,他也沒有想過動用那十根金條,仿佛它們根本就不曾存在。有一年,他害了一場大病,因交不起高昂的藥費,讓女兒含淚拉回家中聽天由命。沒想到,他竟然打敗了死神。病愈後的他,雖說清瘦了許多,但身子骨卻硬朗了許多。他笑嗬嗬地對女兒說:“我死不了,是因為還有心願未了呢。”

“那是啊,您還要看著我們過上好日子呢。”女兒並不知道父親心裏還有一個沉甸甸的心願――隻有把那十根金條交到鄭老板的後人手裏,才會心安啊。

80年代中期,女兒開始經商,資金最緊張時,他賣掉了家裏的老房子。十多年的辛辛苦苦後,經商賺了錢的女兒,在縣城買了寬敞的樓房,要接他過去享享清福,可他說什麼也不肯,借口是不願意離開已生活習慣的山村,其實他是想在山村裏等著鄭老板的後人在某一天突然出現。

2006年深秋的一天,他正微眯著眼睛坐在牆腳聽收音機,仿佛驚雷般的一瞬,他猛地站起身來——那位歸國工程師講述的一個小故事,提到了鄭老板的名字,還提到了與他有關的那個沒有憑證的托付。

原來,解放前夕,鄭老板的兒子便去了美國,雖然記得父親曾說過有一筆財產托付給了何貴山保管,但世事滄桑,國際、國內風雲變幻,鄭老板的兒子與何貴山一直沒有聯係上,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和他的後代們已漸漸淡忘了這件事。

幾經輾轉,步履蹣跚的他終於找到了那位工程師——鄭老板的孫子,將埋藏了62年的十根金條遞給已經人到中年的工程師手裏,一樁跨越了無數風雨的心願終於實現了,欣然得濁淚盈眶的他喃喃道:“鄭老板,你托付給我的事,我終於完成了……”

兩個月後,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晚上,何貴山老人無疾而終,享年90歲,是靠山屯壽命最長的老人。村民們都感慨——老人守著一大堆金條清貧了一輩子,精神清潔得就像枝頭上那白白的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