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仍跪在地上,聽懂了老阿姨的話之後,她閃動著明亮的眸子羞赧地笑了。
這是一個小而幹淨的城市。
一個女人抱著孩子走在街上。
路上的每一個人,都深深地知道自己也曾經在這樣一個女人的懷抱中。
隱瞞也是一種愛
文/燦爛
補習了整整一年之後,還是沒能改變最終落榜的結局。她說,娃兒啊,再來吧,再來一次,總會成功的嘛!他怒了,暴跳如雷地站在家門口喊,你別說話行不行?我告訴你,我就不是個讀書的料!
那天下午,他獨自去武裝部填了義務兵報名表。他不想繼續待在這個傷心的城市。
大好男兒,他覺得自己應該出去闖一闖。
體檢通過。武裝部打來電話,通知趕往部隊的時間。
他背著大包行囊上車那天,她一個人躲在冰冷的被子裏,哭得昏天暗地。從始至終,她都百般不願,可有什麼辦法呢?他長大了,得有自己的人生,就讓他做一次決定吧。
剛到部隊的第一周,她就接到了他的電話。二十歲的大夥子,穿著沾滿汗漬的迷彩服,站在樓道裏,哭得撕心裂肺。那是他第一次想家。
新兵訓練沒過多久,他又哭了。他在電話裏把種種不公的遭遇都告訴了她。他說,他的腳後跟因為長時踢正步的緣故,已經血痕累累;他說,同寢的老兵們都把衣服丟給他洗;他說,泥地匍匐前進致使他的雙手都掉了半拉皮……
她在電話這頭安靜地聽著,像好奇的孩子在聆聽曲折的神話故事。傾訴完畢,他心裏舒坦了很多。她說,娃兒啊,你的戰友,誰不是這麼過來的?堅持堅持,總會好的。他並不知道,這個電話之後,她連續很多天整夜整夜地失眠。她的眼前,到處都是他的眼淚,都是他的傷痕,都是他那雙掉了半拉皮的手臂。向來不問國事的她,忽然開始關心時事政治。兩岸局勢的走向,美韓軍演的報道,她比誰都清楚,但她從來不說。她從來沒有這麼渴望過和平。她害怕戰爭,害怕兒子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被派入前線。兩年後,她大張旗鼓地買了不少新家具。那年,他沒有回家。他自願繼續參軍,從義務兵轉為誌願兵。她重病住院那天,他正站在鮮豔的五星紅旗下,接受部隊頒發的勇士勳章。他給她打了電話,但沒聊上幾句,她就匆匆掛了。她說,娃兒啊,長話短說,我正在打麻將呢!之後的很長時間裏,他每次電話過去,她都在打麻將。他本來想說點什麼,但後來想想,還是算了。父親早亡,她一人在家,不找點樂子,實在悶得慌。回鄉那天,他沒有告訴她。他想,應該給她一個驚喜。屋裏空無一人。隔壁的大娘說,快去醫院看看你媽吧,這兩年,她都反反複複住了好幾回了。趕去醫院的路上,他又給她打了電話。他故作平靜地問,媽,你在哪兒?我能在哪兒?還不是老樣子,打麻將唄!頃刻,他的眼淚劈裏啪啦地落在了筆挺的軍裝上。
告別老房子
文/趙國春
當我把房門關上的那一刻,我已經意識到了,這是我最後與老房子的告別。我輕輕地往樓下走著,十年來在這裏上演的一個個鏡頭,從我的腦海裏閃過。
2000年的春節前夕,我們單位剛從佳木斯市搬到哈爾濱。當單位的桌椅板凳卸完後,天已經黑了。我們來到了這個位於閩江路217號的農墾小區,單位裏的同事把一串房門鑰匙給了我,我們借著雪地反射的月光,找到了三號樓一單元,走進漆黑的樓道,摸到了已經屬於我家的501室,打開房門一陣熱浪撲麵。我從裏屋走到陽台,又來到了臥室。我真的不敢相信,這就是我的家。從此,我在哈爾濱市也有自己的房子了。
有自己房子的這種喜悅,來自十年沒有房子住的苦惱。我家在佳木斯市住的這十年,租了七年的房子,借了兩年多的房子。最後,單位分給我的房子住了還不到半年,單位就搬家了。在佳木斯租房那些年,是我家日子最艱難的一段時光。七年搬了六次家,家裏的盆盆罐罐丟得差不多了。每月一百四十多元錢的工資,房租就得四十元。後來孩子上學沒有錢,妻子就為飯店印刷餐巾,每個能掙一兩毛錢,直到供孩子讀完中專。
春節後,我們全家從九三農場過年回來,就開始裝修房子了。東北的正月裏,嚴寒難耐,尤其裝修時常常還得開窗子,屋裏很冷,可心裏高興,每天還得去買裝修材料,苦中有樂。以後再也不用看房東臉色了,也不用為交不起房租犯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