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次成為背景
文/三國誌
妻子對我說,拍一張她排隊的照片吧。世博會每天吸引了幾十萬遊客來參觀,幾個熱門場館,往往需要排幾個小時的隊。一早入園到現在,我們才參觀了三個館,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得不花在排隊上了。
我往後移動了幾個身位,這樣可以拍下排隊的全景。鏡頭裏,全是排隊的人頭,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黃皮膚的,黑皮膚的,白皮膚的;站著的,坐著的,蹲著的,斜靠在欄杆上的……熾熱的空氣,烤得人近乎窒息。每張臉都寫著疲憊的神態。妻子努力擠出一絲笑意。我知道她已經很疲倦了,在高溫下排這麼久的隊,誰都吃不消。
我趕緊摁下了快門。
回放照片,看看拍攝的效果怎麼樣。妻子的表情還算自然,就是有點掩飾不住的倦態,而周遭的臉龐,也幾乎都是耷拉著的、疲憊的、無奈的神情,他們中的有些人,已經連續排了好幾個小時的隊,他們太累了。忽然,在密密麻麻的人頭中,看見一張笑臉,就在妻子身後不遠處。在眾多疲倦不堪的神情中,這張笑臉顯得如此平靜,又如此突出。他為什麼笑?在這樣燥熱擁擠的隊伍中,他怎麼還能笑得出?我抬起頭,在人群中尋找。看見了,那張笑臉,他就站在我們前方不遠處。從他的服裝認出,他是一名誌願者。每個隊伍中,都能見到他們的身影。
我們的隊伍,向前移動了一點,我們走到了那位誌願者的身邊。他的臉上,一直保持著淺淺的笑容。
隊伍又停止不動了。我打開照相機,翻到剛才那張照片,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說,剛才我將你拍到我的照片裏了。他側過頭,看看相機裏的照片,笑笑。謝謝你。他說。我說,應該是我謝謝你,你瞧瞧,這張照片裏,隻有你笑得這麼自然,發自內心。被我這麼一說,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了,仍然是淺淺地笑著,說:其實每天我都會無數次地被別人拍進照片裏,人太多了,躲也躲不開,讓也讓不了,隻能成為背景了。雖然遊客們回家翻看這些照片時,誰也不會記得我是誰,但我還是希望他們看到的我,是微笑著的,我不希望自己成為別人照片裏苦著臉的背景。
所以,你才總是麵帶微笑?我好奇地問他。
他點點頭。除了這是工作需要外,成為一道快樂的背景,也正是我自己的願望。
我衝他友好地笑笑,表達我的讚許。
忽然想起另一張笑臉來。上個月,我們去西藏旅遊。在羊卓雍湖邊,大家爭著拍照留念。取景最佳的位置,站著幾個藏民,牽著自家的犛牛,供遊客騎或者作為背景拍照,每次象征性地收取一點勞務費。其中有個藏族大嬸,牽著犛牛,默默地站在一邊,也不曉得拉客。有人不遠不近地站在她的前麵拍照,“順便”將她和犛牛也拍了進去。她不但不惱,還一直麵帶笑容,很配合的樣子,高原紅的臉上,牙齒顯得特別白。我問她,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她用不太熟練的漢語跟我們說,因為我知道你們在拍照片啊。可是,因為他們不是特地和你的犛牛合影,所以,不會有人給你取景費的。她笑著說,沒關係,但我還是要笑的,我不想自己在你們的相片裏不好看。
那是多麼純淨的笑容啊。
每次旅遊拍照,都會有很多陌生人,和風景一起,闖進我們的鏡頭。同樣,在別人的照片裏,也一定拍下了很多我們的身影。我們隻是偶爾地互為背景。這一輩子,我們幾乎不太可能再遇見。有時候,看到照片裏那些陌生的麵孔,可愛的表情,我會啞然失笑。我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的照片裏,會是怎樣的表情?我希望自己也總是麵帶笑容,至少是平靜安詳的,讓人願意看自己一眼,並記著這個世界有這麼一個陌生人,曾經和他友好地互為背景。
認不出自己
文/島榮
單位組織聯歡,最後一個互動節目——自己找自己,將聯歡活動推向了高潮。節目內容是這樣的:單位裏的一名漫畫家,事先為每個同事都畫了一幅漫畫像,然後請大家從這堆漫畫像裏對號入座,“自己找自己”。一下子炸了鍋。拿起一張漫畫像,一看,樂了。尖尖的腦袋,碩大的耳朵,像個包打聽一樣。這不是老唐嗎?單位裏的大事小事,家長裏短,都逃不過他那雙招風耳。又拿起一張漫畫像,噴飯。歪歪扭扭的臉盤上,一雙眼睛如豆,似還在滴溜溜亂轉。眼睛雖小,你走到哪個角落,他似乎都在盯著你。不用說,這是保衛科的大王啊。
再拿起一張漫畫像,頭發亂得像個鳥窩,同事都會心地笑了,這是技術室的阿張啊,不修邊幅的他,總是邋邋遢遢,尤其是一頭頭發,有時亂得跟愛因斯坦似的,有時又亂得跟一堆電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