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裏,多少人尋求過或者正在尋求著真正的友情。但是,隻有在今天,在無產階級革命的時代,在為著崇高的目標而進行的艱苦鬥爭中,結成的戰友和同誌的情感,才遠遠超過了一切狹義的友誼,才是真正的最崇高最無私的友情。
想起那些經曆過的珍貴的戰鬥歲月,誰能不心情激動,熱血沸騰?在那緊張艱險的環境裏,幾個人合蓋一床棉被,幾個人分吃一塊冰涼的窩窩頭,人們心裏誰都沒有“你”字和“我”字;有的隻是對戰友關心愛護的深摯的階級感情。那些艱苦活躍的戰鬥歲月啊,產生了多少溫暖而幸福的回憶,產生了多少崇高無私的革命的友情。
高駿濤和尉遲恒那親密的友誼,就是從這樣的戰鬥環境裏產生和發展起來的。
雖然在他們建立友誼後的那幾年歲月裏,他們總共才不過見了三次麵。
這種情形,也許會使人們感到奇特和難以理解。可是請想一想,在那些充滿著許許多多傳奇般的複雜艱險的戰鬥生活裏,發生過多少在平常人們難以想象和難以預料到的事情呢?要理解高駿濤為什麼如此尊重尉遲恒的為人,要理解高駿濤為什麼如此珍惜他和尉遲恒的這段友誼,這就需要從他的性格和過去的那些經曆來談起了。
七年前,剛進十五歲的高駿濤,就從黃河北岸的家鄉出來參加了八路軍。這個黃河邊上的放羊娃,在苦難重重的童年生活中,就鍛煉得格外勇敢頑強。黃河岸邊貧瘠的土地,磨煉了他頑強的意誌;滾滾黃河的奔騰巨流,哺育著他茁壯地成長。
在舊中國令人難以置信的黑暗深重的歲月裏,幼小的高駿濤嚐盡了人間罕見的辛酸和苦難。他在八九歲上,就幹起了半個長工的重活。十歲那年,共產黨八路軍解放了他的家鄉,建立了民主政權;他的家鄉變成了抗日根據地的邊緣區。他的父親參加了武工隊,他和姐姐也參加了兒童團。他的父親不久成為那一帶一個有名的武工隊長。但是後來,在一次阻擊敵人的戰鬥中,他的父親為了掩護同誌,不幸英勇犧牲了。十三歲的高駿濤,接過父親的槍,站到了武工隊的行列裏。那時候,強力的勞動已經磨煉了他的體質,十三四歲的高駿濤就已經長得和十六七歲的孩子一樣高了。不久,他就成為了一個以勇猛機警著稱的小武工隊員。那一年,在日本侵略軍向他們的家鄉——抗日根據地邊緣區進行的一次瘋狂殘酷的突然襲擊裏,他的家鄉和周圍的許許多多村莊一樣,變成了一片通紅的火海。當他們的武工隊配合主力部隊,在運動中消滅敵人,粉碎了敵人的進攻後,回到家鄉來時,他們的整個村子都被瘋狂的敵人燒毀了。高駿濤在廢墟中找到了被敵人活活燒死的母親、姐姐和一個剛滿五歲的小弟弟的屍體:一個九歲的小妹妹失去了下落,連死活也不知道。十五歲的高駿濤,以驚人的堅強毅力承受了這場對成年人來說也是難以承受的痛苦的災難。他沒有哭泣,複仇的戰鬥的烈火在他的胸中燃燒。在他的堅決而懇切的請求下——也因為他的仇恨是那樣激動人心——一支八路軍部隊收下了他。兩年以後,他就成為全團有名的一個優秀的騎兵班長。那時,在另一支兄弟的騎兵部隊裏,也有一個名震全軍的人物;關於他的那些傳奇一般的戰鬥事跡,也在高駿濤他們的部隊裏被人們熱烈地傳誦著。據說,他曾經帶領自己的一個班,好幾次深入到敵人的主力中間去完成重大的任務,每一次都得到了令人驚奇的勝利;他們那個班因此得到了“英雄騎兵班”的稱號。那位傳奇似的英雄班長就叫尉遲恒。在高駿濤的想象中,那一定是個身高八尺、膀闊腰圓、全身像鐵塔一般結實健壯的漢子。他實在渴望著想會一會這個令人羨慕的久已聞名的人物。
不久,這個願望終於實現了。那是一個北方的明淨的秋天,高駿濤他們的部隊奉命追殲一股企圖向東邊逃跑的敵人的主力;他們的任務是沿著敵人的右翼迅速趕到敵人的前麵,配合另一支從左翼趕到的兄弟部隊,把敵人完全包圍在自己的鐵臂之中,最後幹淨徹底地予以消滅。而左翼的那支兄弟部隊,就正是高駿濤久已想見的那位尉遲恒所在的單位。當天半夜,隊伍就從駐地的小村出發了。在閃爍著星光的深夜,鐵蹄飛濺著火星;在夜色中閃亮的高駿濤的大白馬像生了翅膀,飛一般的疾馳在他們隊伍的最前麵。黎明時分,他們就同敵人遭遇了。頃刻間,在一片震耳的喊殺聲和戰馬嘶鳴聲中,騎兵們投入了緊張激烈的搏鬥。在混亂的敵群中,高駿濤隻見到處都是奔馳的鐵騎,到處都是閃動的刀光和人影,到處都是一片雜遝的馬蹄聲和慘厲的哀叫聲。他憑自己的感覺就能知道,左翼的那支兄弟部隊也已經差不多同時投入了戰鬥;然而,那個聞名已久的尉遲恒又在哪裏呢?不過,他當時沒有工夫多想這些;他隻是想著用自己鋒利的馬刀,準確而迅猛地砍死更多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