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從哪兒聽出他是高興的?”丁玉蘭驚奇而認真地問,“難道聽號音也能聽出人的心思嗎?”

“當然!號音不就和人唱歌一樣!”蘇秀雲笑著說道,“人唱歌,高興不高興還聽不出來。”

“唉,你們這些老同誌真不簡單!”丁玉蘭欽佩而又羨慕地說,“聽號音就能聽出這麼多的學問。可我就聽著嘀嘀嗒嗒的一連聲,啥也聽不出!”她為自己感到不好意思地笑了。

蘇秀雲也笑了,她接著說道,“這有什麼難呢?你聽慣了也會聽得出來的。”

“我呀,粗心大意,一輩子也聽不出來!”丁玉蘭爽快而又好笑地說,“連人家好話壞話都聽不出。我媽都常說我,是個又粗又傻的丫頭,出門過日子準要吃虧的。

幸好解放了,誰也不興欺負誰,傻就傻去吧!”

“那也不盡然。”蘇秀雲笑道,“說你又粗又傻,怎麼還能學會這樣細巧的看護技術了呢?”

“這是一物克一物,我們醫學上也叫以毒攻毒。”丁玉蘭笑道,“我爸爸媽媽看我做事又粗心又傻氣,就特意拿這個方兒來治治我。你看我夠傻不夠,學這個學了整整三個月,還連給人家點眼藥水都沒學會,不是點到鼻梁就是點到額頭上。我媽都氣的不想要我學了,說我在這上頭沒天分,還是我爸爸說:越沒天分越要她學,要不她這麼又粗又傻的,不學點技術將來指靠什麼吃飯?好容易,才把我這點工夫給逼磨出來啦!”

“瞧你這張巧嘴!”蘇秀雲聽她一口氣說下來,也好笑地搶白她道,“誰還能說得過你去?你要是再聰明一點,天底下的人怕都不敢長嘴說話了。”

“哎喲,承您誇獎,我的好大姐!”丁玉蘭故意高興地說。接著又編排道:“其實,你在人麵前憨音慢語地當我看不透心意?像我們這樣的人說話,是一根筷子吃藕,直穿到底,說是聰明,倒是真傻。要那些本來不傻的人裝出挺傻來,那才是絕頂的聰明哩。叫得多的是喜鵲,叫得少的是鳳凰,你說它們到底是哪個聰明,哪個傻呢?”

“我說不過你,”蘇秀雲隻好掛免戰牌道,“正說也是你的理,反說也是你的理;就算我沒一點理啦!”

“可別生我的氣,好同誌!”丁玉蘭以為她認真了,急忙到她麵前求告道,“要把你這個天兵天將氣壞了,那可怎麼得了啊?你看,我在這兒給你賠禮啦!”她說著,一麵就立正給蘇秀雲打了個敬禮。

這時,窗外響起了一陣飛機的呼嘯聲,蘇秀雲急忙抬頭向外望去,一麵驚喜地問:“戰鬥起飛?”她知道,根據昨天的布置,今天是一大隊進行戰前的熟悉空域飛行。

“都回來了!”丁玉蘭索性推開玻璃窗望著,一麵說道,“剛才人家起飛的時候,你還在床上做夢呢!”

蘇秀雲注意地望著天空。想不到她還在夢裏,一場飛行就已經結束了,怪不得人們說,空軍的時間是用分秒計算的。

丁玉蘭望著天空笑道:“哎呀,回來都散隊了!怪不得團長說我們是剛學走路就上天去打仗呢,真不容易。”她又去開始數著從營區上空飛過的機群:“一架、兩架、三架、四架、五架哎呀!少”她說到這裏,突然噤住了,她想說出的是“少一架”,可是沒有說出來。是的,在天空上,回來的隻有十一架飛機。難道在空中損失了一架?那麼是誰出了事呢?丁玉蘭的臉色突然變得那樣痛苦起來,她還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她站在那裏,呆呆地望著天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蘇秀雲也仍在望著天空,她的臉色雖然還顯得鎮定,但是眼裏也流露出了驚疑和擔心:難道在空戰中真的出現了可怕的事情?她平靜地低聲安慰丁玉蘭道:“不要緊,不要緊,可能是掉在後麵了。”她說得極有信心,極有把握,雖然她自己還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情況。

丁玉蘭似乎相信地看了她一眼;與其說是相信,不如說是希望相信。但是,這個飛行員為什麼掉隊呢?他掉得那樣遠,不怕敵人追擊麼?難道大隊返航的時候,叫他他沒聽見?為什麼現在還沒有回來呢?哎喲,真急死人!在今天的空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因為今天雖然是演習,但一切準備都完全和實戰一樣的。

“看,回來了,回來了!”相鄰的一個窗口也有人大聲興奮地喊著說。隔壁的那些女同誌們也一定和她們一樣在焦急地望著天空,等待著那架沒有返航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