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來查看演習的攝像頭時使用自備電池的,所以在大樓的電源總閘被關掉之後,仍然能夠繼續運行,把大樓裏的情況通過無線網波傳送到場外和千裏之外的演習指揮部。一個個密集排布的顯示器前,軍方的首長和參謀團在觀看著這場演習。演習的情況超出了他們的判斷,由於敵方的不按照正常套路出牌,他們製定的計劃也幾乎沒什麼用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備用計劃也差不多是用不上了,這讓他們感到有些擔憂和沮喪。但是他們明白真正的戰爭之中,戰場情況瞬息千變,那裏會有完全按照計劃發展的可能。在一場戰鬥之中,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往往是指揮官的決策能力,而不是作戰計劃是多麼的完善。
指揮室裏的參謀團根據現場的情況不斷地去推演演習下一步的情況,年逾六旬頭發花白的首長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麵對著顯示器靜靜地站著。從他毫無焦點的目光可以看出他並沒有在看那些顯示器,他在回想他的往事。幾十年前,他還是一個尖刀連的連長,在祖國西南部的深山裏帶領著那些年輕的軍人頑強地戰鬥。有一次他問一個年輕的戰士怕不怕死,那個小戰士猶豫了一會有些膽怯地小聲回答:“怕!”。這讓他大吃一驚,在軍隊裏,這句話的正確答案是“不怕”,幾乎每個戰士都會被問到這個問題,而回答也是十分堅決地吼出一聲:“不怕”。這個小戰士的排長正在他的身後,十分憤怒地冷冷盯著這個小戰士,他丟了他們排的連,他們排居然出了這樣的懦夫,這讓他十分生氣,並且感到十分地羞愧。小戰士看到排長充滿厭惡和冷漠的目光,默默地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小戰士抬起頭來看著首長,繼續說:“但是我絕對不會後退,絕對不會當逃兵。”那時候的首長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氣氛一時沉默了下去。首長突然扯下他的上衣,讓小戰士看他身上的傷疤。他一塊一塊地給小戰士講解這些傷疤的來源,“這是突擊時被敵人的子彈打的,險些傷到了動脈。這塊時進攻敵人的暗堡的時候,被手榴彈的彈片弄傷的。這塊是和敵人在叢林裏突然相遇,拚刺刀時留下的……。”首長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都是這場戰爭給他留下的紀念,僅僅是上身的傷疤就講解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才講完。首長看著小戰士的眼睛,緩緩說:“我也怕啊,我也害怕受傷,害怕會死。說不怕死都是假的,你說了真話。誰都怕死,但是我們在前線不怕死地戰鬥,就是為了讓我們身後的人不用麵對著死亡,我們冒著炮火衝鋒,是為了讓他們不用麵對著炮火。我們活著的並不是僅僅為了活著!你明白了嗎?”小戰士用力的點了點頭,回答說:“我說出的話一定會做到的。”首長看著小戰士的眼睛感覺十分的明亮,他一生中再也沒有見到過那樣明亮的眼睛。
在那個年代,首長的這種思想是被排斥和禁止的。這種思想被認為會動搖軍心,幾乎在世界各國的軍隊裏,都是被禁止傳播。首長也幾乎從未向別人談起過自己的這種思想,但是小戰士的回答讓他把藏在心底的話忍不住說了出來。直到如今在人們的觀念裏,軍人好像屬於另外一類人,生來就是不懼生死。他們奮不顧身地迎著敵人的炮火前進,用自己的生命去保家衛國,人們似乎沒有意識到軍人也是和他們一樣普普通通的人,也會有恐懼,有懦弱,有退縮…。但是他們的可敬之處也恰恰在此,普通人後退逃避的時候,他們能強忍著心中的恐懼,拿出讓普通人膽寒的的勇氣。他們不退縮是因為他們身後就是祖國和親人,他們無路可退。他們能忍住恐懼,是因為他們要讓他們所守護的不恐懼。他們在前線冒著炮火前進,是為了讓把危險和苦難阻擋在家門之外!後來,首長得知那個小戰士在戰場上戰鬥十分勇猛,得到了很多榮譽。小戰士很快升到了連長,首長親自給他授勳。在祖國西南部的茂密的叢林裏,戰士們用彈藥箱簡單搭建起了一個授勳台,戰功出色的戰士在這裏接受勳章和和表揚。小戰士是最後一個上台的,首長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約莫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一米七出頭的個子,身體精瘦,站在那裏像一條幹枯的楊樹木樁。和兩年前第一次見他得時候相比,他變得更黑了,緊抿得嘴唇象征著這個年輕人已經學會獨立的思考。首長把勳章掛到年輕人的胸口上時,身體微微向前俯下,貼在年輕人的耳邊:“你做到了!”後來首長才得知那個年輕人的名字,蘇舜華——一個很有詩意的名字。他的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在****中雙雙死去。首長自己也試想過當初如果問的是自己,自己有沒有膽量說出同樣的回答。兩年以來,他時常假想自己是那個年輕人,接到那樣的提問,但是越想他就越是感到心驚——他不敢!他猜不透那個年輕人的心思,也想象不出那個年輕人會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