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我的朋友說起過這段往事。一次偶然的機會,朋友向他的忘年之交任紅舉老先生講述了我的想法,豈料任老聽後異常興奮,昨天還在上海長征醫院打點滴,今天一早拔掉針頭,從上海乘坐高鐵孤身一人來到蘇州。老人屬豬,今年七十八歲,如此高齡,隻身來蘇,就為了一個似乎有些莫名的約請,足以見得老人作為一個藝術家的那份認真和性情。
任老為我們講起了寫作《太湖美》歌詞的那段往事。那是1978年的夏天,他從南京前線歌舞團來到吳縣光福機場,演出間隙,乘坐一艘軍用的衝鋒舟下湖體驗生活。所謂衝鋒舟,大概與現在的快艇相似,速度很快但體積很小,隻能乘坐兩個人。那時的太湖水真可以用清澈見底來形容,能夠清晰看到湖底層層疊疊的水草以及遊來遊去的魚蝦,放眼太湖,水上有白帆,水下有紅菱,水邊蘆葦青,水底魚蝦肥,一股創作衝動不可遏製地湧上心頭,任老信手把眼前這些景物記在了隨身攜帶的本子上,沒作太多修飾。那時正值粉碎“四人幫”不久,任老當時的心情就像衝出樊籠的小鳥,在久違的藍天白雲間飛翔。他幾乎不假思索,沒有停頓地記下了這滿目景物,並融進了他的深情和大愛:“水是豐收酒,湖是碧玉杯,裝滿深情盛滿愛,捧給祖國報春暉。”他從“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起筆,句句有水,字字到位,而且詞意通俗曉暢,毫無造作,大氣自然,一氣嗬成。回到南京,他按捺不住心頭的興奮,拿著歌詞徑直找到了老朋友龍飛。龍飛拿著歌詞沉吟片刻,便對任紅舉說:“有了。”頭也不回地回宿舍去了,大概一刻鍾工夫,《太湖美》旋律便已誕生。那富有蘇州地方特色的曲調聽來既熟悉又有創新,清麗委婉,恰到好處地體現了太湖的水韻之美,任紅舉聽了不禁暗自叫絕,因為他在湖上創作這首歌詞的時候,耳旁回響的就是周璿演唱的《四季歌》,那柔美甜潤的嗓音,以及江南民間特色的音樂元素,如今在《太湖美》的旋律裏得到了完美演繹和升華。任紅舉對老朋友的默契合作非常滿意。任老告訴我:最早演唱《太湖美》的是前線歌舞團的李慧蘭,用的是普通話。1979年,在一次全國性聲樂比賽中,改由前線另一位歌手陳桂蘭演唱。陳是蘇州人,有評彈功底,用蘇州方言演唱《太湖美》,吳儂軟語,抑揚有致,更加淋漓盡致地表達了歌曲的意境。陳桂蘭的演唱博得了全體評委的一致好評,與總政歌舞團一位著名歌唱家一起,雙雙獲得一等獎。頃刻間,《太湖美》的歌聲飛遍大江南北,彭麗媛、朱明瑛、張暴默等著名歌唱家都曾找來詞譜進行演唱。
講到這裏,老人突然冒出一句:“我這次來太湖是還債來了。”見我們一臉不解,老人解釋道:當年,陳煥友在江蘇省委書記任上之時,曾先後七次要他為太湖續寫新篇,後因故未成。現在任老已經離休賦閑,寄寓滬上,終於可以有時間重遊太湖,再覓靈感。任老向我們透露了一個小秘密:其實他早已在為太湖醞釀新作,並且已有初步構想,那就是創作一組以太湖風物、人物、文化為主題的歌曲,名叫“吳韻三章”。
任老為人隨和,言談機智而風趣。他的個頭不高,他把原因歸咎於自己四川人的基因。“文革”時,任老亦受牽連,曾被罰在廚房間燒火。看到身邊不少正直之人遭受迫害,他滿懷義憤,乘人不備,多次把小便等穢物放進“造反派”的碗中。看到“造反派”津津有味地吃飯喝湯,任老竊喜不已。如此故事很多,雖為惡作劇,但在當時背景下,亦可折射出他嫉惡如仇、達觀智慧的性格。
任老的夫人是位舞蹈家,著名的《豐收舞》領舞。她的母親是蘇州人,自己則生在上海,所以她的許多親戚都在蘇州,其中兩個親舅舅周鴻猷、周鴻度,與我還有過數麵之緣。周鴻猷曾是蘇州首任旅遊局長,後去南京籌建金陵飯店,為首任總經理;周鴻度是市政協領導,也是一位文史專家。任老夫人還有一位表兄姓朱,據描述應是在木瀆的吳縣鋼鐵廠工作,這更拉近了我與任老的距離。
明天一早,任老將去太湖東西山采風。深秋太湖,橙黃橘綠,任老二十四年後重遊太湖,再續前緣,相信一定會靈感勃發,再賦新詞,為他與太湖的不了情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梅香永恒
———憶恩師萬馥香
那日,縣文化館來人告知:萬馥香老師因病在北京溘然長逝了。我渾身猛地一凜,怔在那裏,對方絮絮叨叨地說話,竟然一句也沒聽清,隻覺那聲音很遙遠,仿佛從另外一個世界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