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閑情偶拾(8)(1 / 2)

登山的樂趣還在於下山途中少了份登攀的艱辛,便“偷得浮生半日閑”,乘機放飛一下閑逸的心情,讓雙眼飽餐沿途的風景。某一個清晨,你站在山頂向遠處舉目,突然發現白天喧囂嘈雜的小鎮之晨竟然如處子般寧靜而美麗。時常看到半山的禦道上三步一叩的拜者,那份虔誠和專注,讓你心動。百步階靠崖的一麵正在築花崗石欄杆,每日雖僅幾米,半個月下來已很可觀。你未曾與石工謀麵,卻在大山的岩石上看到了石工挺起的脊梁。你還在靈岩之巔琴台的亂石間偶然發現了明代都穆的題字,驚喜之餘,你終於明白為何數百年來人們提起琴台往往隻提王鏊的“吳中勝跡”,而對咫尺之遙的都穆卻視若無睹。

靈岩山沒有五十三參,但在彎曲的山路上每跨出一步似乎都在讓人參悟些什麼。太陽還未起床,小鎮還在酣睡,而黃牆裏已隱隱傳來佛學院做早課的念經誦佛之聲。我乘風下山而去,僧人的梵鈴伴我一路清音。

湖村瑣記

說是湖村,並非那些彌漫著魚腥味,湖岸上有男人女人在修船織網的漁家村落。說是湖村,其實是一個有錢的大集團在太湖山水佳絕又極為僻靜之處斥巨資建造的一座度假村。記得數年前曾經來過這裏,其時,中央正三令五申禁造樓堂館所,我來太湖采訪之餘,便參觀了這座“半拉子工程”。時近黃昏,橙黃的夕陽在湖麵上欲升欲沉,彷徨不定。湖麵上像一個頑童撒了一把彩色的碎紙,閃著粼粼的光。湖的深處隱隱有漁歌飄來,若有若無。環視度假村,雖未竣工,亭台樓閣卻已頗具氣勢,覺得選擇如此佳山秀水間建度假村,還是頗有眼光的。

許是上級領導體察到我們這些基層文化人平日的清苦,刻意將此次會議安排在這個遠離塵囂的清靜所在,說是讓大家放鬆放鬆。下午兩點報到,領導宣布下午自由活動,晚上去船上吃船菜,爾後自由活動,第二天上午七點吃早飯,八點開會,十點結束,然後中餐,各自打道回府。想想此次會議怎麼有些不像會議,又想想的確也沒啥可說的,於是皆大歡喜。

開好房間大家定定心心睡了個午覺。雖說昨天下了一場雨卻又下得婆婆媽媽,淅淅瀝瀝若有還無,更顯悶熱。和衣睡在度假村臨湖的房間裏,沒有空調,好在不斷有湖風吹來,很快在湖風的淺唱低吟中進入夢鄉。

大約五點鍾光景,同室的老羅叫醒我說快起來,船上吃晚飯去。趕忙梳洗一番,上了一輛巴士,徑直開往太湖小鎮外的一個去處。

這裏便是有名的吃船菜的地方了。一道人工的棧橋伸向湖心,有不鏽鋼的欄杆,一隻隻裝飾豪華的“船”整齊地排列在橋的兩側。說是船,是因為泊在湖中,其實並無船的功能,不能乘風破浪。經常在古典小說中看到吃“船菜”的記載:三兩好友,一桌風味菜肴,任畫舫在太湖、秦淮河抑或西湖上遊蕩,而吃船菜必有佳麗做伴,“小紅低唱我吹簫。”如此湖光山色之中,身邊又有可餐的秀色,豈不是美哉快哉。聽說太湖吃船菜的最先發明者原先在小鎮上慘淡經營,一日靈機一動,買了隻廢棄的漁船稍事裝飾,靠在進鎮的湖灣。結果,蘇州人來了,上海人來了,附近一些外資企業的“外國佬”來了,平日奇珍異饈吃膩了,突然走出那間豪華卻無人情味的現代“囚籠”,在土到極處的鄉下旮旯,品嚐土裏叭嘰卻極新鮮的魚腥蝦蟹,自是快意至極。岸上其他飯店紛紛仿效競相下湖,往日沉寂的湖灣頓時熱鬧非凡,原先的淳樸恬靜被一種暴發戶般的繁榮表象所淹沒。遠近的食客們都以去太湖吃船菜為時尚,平時談起太湖船菜竟一個個神采飛揚,頗為自得。

上菜了,活熗蝦、鹹水蝦、鱖魚、白魚、銀魚、鯽魚、螺螄、梅鱭魚、昂刺魚,倒是正宗湖鮮。隻是以前聽慣了一些“美食家”們的神吹,反倒覺得這裏的菜肴不過爾爾。坐在低矮卻頗為豪華的船艙裏,享受著立式空調吹出的絲絲涼風,看得見窗外的湖卻吹不到湖上的風。便覺得趕這樣的時髦實在有些滑稽。聽著鄰近的船上不時湧來勸酒的、杯子碰撞的、卡拉卻不OK的種種雜音彙成的聲浪,我們中有幾位已悄然起身,有的在湖堤上沐浴野風,尋找詩的靈感;也有隨身帶相機的,把棧橋兩側的“燈紅酒綠”一一攬入鏡頭。

離去的時候,我們乘坐的大巴好不容易衝出豪華轎車的“重圍”,半路又不斷遭到“堵截”。不遠處的那些船上燈光通明,觥籌交錯。湖上可能起霧了,船頭的燈火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如夢如幻。有鄧麗君柔情蜜意的歌聲軟軟地飄來又散去,聽了恍若置身於秦淮河畔,那玉立在船頭娉娉婷婷、笑容可掬的清麗女子,可是“秦淮八豔”的董小宛?

回到湖村,恰遇文友曉明君來訪,還帶了碧螺春。沏了茶,兩人坐在客房的床上閑談,覺得異常悶熱,一看,原來門都關著,不敢開門,怕蚊子飛進來,於是說:我們去湖邊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