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皙的手與古槐幹枯的樹皮,形成了極強的差別,卻又感覺是那樣融洽,衣帶飄舞,為王複更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王複手指摩擦這樹幹,感受著它的蒼老,“三千年事殘鴉外,無言倦憑秋樹”王複輕吟。
“如今我回來了,你卻已經不在了,三千年前種下的因,卻沒找到果。”王複自言自語,眉宇間充滿憂傷。手掌微微抬起,霎那變暗,一掌按向槐樹,接觸到槐樹的瞬間,便開始劇烈的顫抖。“人既已逝,何須再留,不過妄為執念罷了。”說話間,槐樹散發出強烈的光芒,似乎整個槐樹的靈魂被抽離了出來,無數枯萎的枝葉和枝椏迅速回縮,整個軀幹也漸漸變小,最終整個槐樹消失不見,隻留下滿地落葉,王複手中緊緊握著一粒散發著金光的種子。
“積蘚殘碑,零圭斷璧,重拂人間塵土。霜紅罷舞。漫山色青青,霧朝煙暮。岸鎖春船,畫旗喧賽鼓。“王複把手背在身後,換換踱步走去,“如此,便好”。似是對風中的呢喃。
第二天來朝拜的民眾發現槐樹不見了,紛紛跪拜,大喊槐樹顯靈,天不佑我大宋,不保我磐覺。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市井之中,甚至洛清風都驚動,卻始終沒調查出原因,最終不了了之。
磐覺城外有座山,曆經風吹雨打,不斷改變著形狀,奇險無比。鮮少有人願意來這裏。王複站在山間,靜靜的看著整座磐覺城,甚至其中隱藏著的不少修士,王複都感受得到,清清楚楚,微風拂動,讓王複整個人顯得仙風道骨,從昨日槐樹化種之後,王複便一直一動不動,沒有表情,沒有動作。
王複一直問自己,是否後悔,七歲離家,甚至都沒有看一眼那個最疼自己的姐姐,他曾經不斷嚐試讓自己的心變得冷一些,硬一些,無論受到什麼苦難,同門的嘲諷,長老的苛刻,遲遲無法突破的境界,每當想起姐姐溫暖的笑容,他就感覺這些都不算什麼,他不後悔修仙,唯一的遺憾是姐姐隻是個凡人,就算沒有道德的禁錮,也隻有百年,如此,不如不見。
王複的腦海中一直存在著姐姐的音容相貌,姐姐最喜歡那件白色的襦裙子,每次王複看見姐姐穿那件衣服就會很高興吧。不過這些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唯一的想法,是掙脫命運的束縛,每當想起突破輪回的痛苦,以及一直試圖控製自己的諸聖們。
忽然間,王複的思緒斷開,就在想到諸聖的那一刹那,他的世界一片空白,然後,站在山間的王複,忽然動了,整個身體向前傾去,右手伸出,向空中一抓,似乎想抓住什麼東西,一縷清風,或者一片樹葉,或者,什麼都沒有,王複整個人變得模糊起來,身影變成了三個,重疊在一起,少年的王複,白發的青年王複,還有一個,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團陰影,隱隱的,似乎能看見低三個身影的頭發是紫色的。
王複低吼一聲,似乎極為痛苦,重疊的身影消失,王複的眉心多了一道銀色的光,很淡,若是老國師在這裏的話,一定可以看出這是突破了凡之三境第一境的象征,這也是世間大多數修道者門檻,開始修行的標誌。
其實王複不知道,他背後重疊的三個身影會預示著他的未來。握了握自己的手掌,任由清風在指尖流淌,一絲絲微弱的靈氣從指間散出,卻也隻能隨風飄舞,並沒有實質性的作用。王複的嘴角卻露出微笑,雙目猛地一亮,前世無法修行的功法,今生卻有了這樣的機會,至誠之體,天上地下,一甲子隻會出現一位,可以說是罕見之極,古籍中對至誠之體的描述很少,隻是說至誠之體可以接觸任何被封印的東西,至誠之體也可以說是無禁之體,世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封印至誠之體。
顯然宋帝與清水宗並不知道這一切,僅僅是想利用至誠之體達到他們的一個目的罷了。但是王複卻很清楚至誠之體的強悍,要不然不會費這麼大的勁破碎輪回,穿越冥河,來到古西界,為了尋找最合適的軀體來完成這一世的夙願,甚至不惜動用血輪回這等禁法,也隻有至誠之體才能達到王複計劃中的要求。
“還是有些慢了,本來想在十二歲那年突破,卻因為心魔困住了兩年時間:,王複自言自語道。
感受體內微弱的靈力,王複輕笑了一聲,這是他轉世重修的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在此前的十四年中,他埋下的種子都或多或少的展開了,遙望著北方,似乎能看見天與地連接的地方,那裏,是尋劍宗的方向。
三荒邊緣與玄域連接的地方,漫天風沙彌漫,邊城之外,一個戴著鬥笠的人緩緩從三荒的方向走來,突然,那個人停了下來,摘掉鬥笠,抬起頭看了看天空,“算算時間,他已經十四歲了”。那人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然後帶上鬥笠,向邊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