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夢境與反駁(1 / 3)

向日葵從來沒有這麼困惑也從來沒有這麼迷茫過。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似乎是頭一次開始正視了周圍的現實世界。向二月告訴她奧爾科特上校是敵方的間諜,同時這個並不存在的人提供了充足的證據。縱使一開始向日葵堅信溫和熱情的奧爾科特上校是自己人,但是隨著證據的疊加,她也不得不妥協。

不過對於向日葵來說,最糟糕的事情並不是奧爾科特是間諜。她最不願意麵對和承認的噩夢,其實是向二月【February】。向日葵曾經天真的以為向二月會成為她最好的朋友,可實際上,向二月帶給她的困擾要比同學們帶給她的多得多。向日葵討厭班級裏大部分同學,當然大部分同學也不怎麼喜歡她。可是不管怎樣他們都隻是向日葵的同學而已,假期與周末,他們總能徹底的從向日葵的世界中消失。但是向二月不可能——她是向日葵滋生出來的第二人格。高二開學第一天她出現在向日葵的視線裏,站在化學老師身邊,擺弄著講台上的試管。高考結束後的最後一天,她淡出向日葵的視野,伴隨著撕碎的誌願填報表。

向日葵熱愛寫作,向二月鍾情於曆史。向日葵願意盡情地展示自己,而向二月拒絕與別人產生視線接觸。向日葵和她的第二人格,就如同岩漿和寒冰,聚在一起,誰都別想活。她們總能成功的在某件事上產生分歧。

但如果隻是對同一事物有不同看法的話,那麼向日葵是不會如此厭惡向二月的,因為她好歹有的時候能從她看不見的角度幫她分析一下情況,有的時候,好歹能陪向日葵說說話,有的時候——這是向日葵有求於她最多的地方——幫向日葵應付一下她唯一的軟肋——曆史。

然而向二月一再挑戰向日葵的底線。

首先,是向日葵的借書卡上莫名其妙的多出來的借書記錄——從西羅多德的《曆史》到肯尼迪的《大國興衰》,向日葵是百分百確認她本人是絕不會碰這一類書籍的。但是若需要寫曆史論文,向日葵非常願意逼迫自己。向二月的曆史作文角度很好,題材也足夠新穎,常常讓她那個身高不足一米六的高中曆史老師讚歎不已。然而由於向二月自身的性格問題,她的語氣尖酸刻薄,總能成功的點燃對方的怒火。她以貶低別人為樂趣,目的是突出自己的優秀。她能對曆史有獨到的見解,卻總是遺忘人與人之間的性格差異。向二月似乎把自己當成了上帝,去逼迫別人以她為標準。向日葵熱愛自己的性格,敬畏一切生命,她那個時候,還能容忍向二月的擅自行動。

其次,是向日葵被花光的預算。雖然說隻要向二月開口,向日葵百分百願意省下自己的預算,親自去給她買來她想要的,可是圖書館卻沒有的史書,但是當向二月擅自動用向日葵的零花錢的時候,這一切都變了味。就比如我有一塊巧克力,我把它完整的給了你,這代表我把你當成朋友。但是如果你主動把所有巧克力都搶走,那麼抱歉,你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

借書記錄和預算赤字統統暗示了一點,那就是向二月在偷走向日葵的時間。如果向二月能夠像奧爾科特上校似的陪向日葵一起開心,那麼向日葵會很願意聽取她的建議。就比如不久前和將軍不愉快的談話似的,如果是向二月跳出來指責,那麼向日葵一定會和她爆發出更強烈的爭吵。但是奧爾科特上校就不同了。向日葵幾乎是一瞬間就承認了錯誤,因為她之前覺得奧爾科特上校親切的就像她高中時期的地理老師似的。

然而奧爾科特卻是間諜。

如果向二月和向日葵相處的就像向日葵和奧爾科特上校相處的那樣愉快的話,那麼向日葵根本不在乎時間被偷走。

不過,這樣的大前提是:如果。

向日葵之所以保留這第二人格,是因為向二月與她格格不入的性格。純正的理性,不對向日葵身邊任何夥伴抱有好感,總能輕而易舉的犧牲任何人的向二月,完全可以做向日葵的私人軍師。然而不到真走投無路的時候,向日葵絕不問她建議,因為向日葵絕不肯舍棄自己的朋友啊。諷刺的是,向二月的建議往往都能指出一條明路,一條犧牲朋友的明路。

比如這次,向二月從向日葵提供的有限的情報裏推測出了奧爾科特上校是間諜——他在為敵人賣命。他的哥哥屍骨未寒,敵人的子彈穿透了喬伊斯中校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