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確實把槍收好了。
但是羅培多沒有'事實上,他根本一點警覺也沒有,直至見到怒氣衝衝的水晶出現,他正想上前打招呼,沒想到水晶一衝過來便搶去插在他腰上的貝瑞塔九二F,毫不猶豫地一槍指在帕喬前額上,後頭緊緊跟隨的蒂雅、邱比與絲汀見狀,異口同聲地駭然驚呼。
“媽咪!”
“如果你不是我兒子,這一槍我就活活打死你!”水晶怒吼。
帕喬羞慚地垂下雙眼。“對不起,媽昧,對不起!”
“現在你該懂了吧?”水晶的嗓門仍然沒有降低半分貝。“什麼是勇敢,什麼是孬種?你爹地平常老是對人家低頭陪笑臉,那是因為他顧慮到我們,但有必要時,他可以比誰都勇猛!而你,隻曉得逞一時之勇,沒本事就會連累別人,闖了禍隻會窩窩囊囊的等別人去救你,告訴你,這才叫孬種!”
滾滾熱淚終於禁不住落下來,“對不起,媽咪,對不起,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帕喬歎咽著流露出他的懺悔。
一時錯愕的羅培多終於回過神來了,他趕緊小心翼翼地白水晶手中“奪”回手槍,陪著笑臉說好話。“沒事了,水晶,沒事了,小孩子嘛!有時候是幼稚點、糊塗點,這也是無可厚非嘛,隻要他學乖就行了。”
“下回再有這種事,你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水晶卻仍是餘怒難消。
帕喬低頭不敢再出聲,水晶這才轉向羅培多。
“羅培多,好久不見了,還有……”她漾開真誠感激的笑與他相擁抱,並輕觸臉頰。
“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恐怕他們三個都要沒命了。”
“不用說謝,我們始終是好兄弟啊!”
再次道謝後,水晶即轉眼望住手術室門上的紅燈。
“他傷得如何?”她問傑克。
“他中了四槍,不適應該沒事。現在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傑克與羅培多四目相對,後者額首同意他的顧慮是正確的。“莫比瑞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那我們該怎麼辦?”
“離開洛杉磯,離開加川,”傑克回答得非常迅速,顯見他早已考慮過這個問題了。“到東岸去吧!父親的房子還在,你們先搬去那兒住,等多奧尼卡好一點,我就把他轉到那邊的醫院,其他的可以慢慢來,你們需要錢的話,我有,如果不夠,父親的存款我也可以動用。總之,你們一定要先行離開,否則。”
“不必。”一個反對意見,眾人不約而同錯愕地望向提出反對意見的人,一個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一眼看去相當嚴肅正經,也相當精明能幹的中年人。
水晶狐疑地打量對方。“你是?”他們認識嗎?
中年人推了推眼鏡。“我叫丹尼爾。諾得,是伊瑪汀先生的秘書。”
伊瑪汀?多奧尼卡的外祖父?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我是來通知你們,不必離開洛杉磯,因為伊瑪汀先生已雇請西岸這邊最強悍的保全人員來保護你們,同時,他也正多方設法要為你們擺平這件事,相信不用多久你們就可以恢複以往的生活了。”
水晶聞聽得有點發怔。“為……為什麼?”那個“老頭”不是不想認多奧尼卡這個外孫嗎?
“就說……”丹尼爾叉推了推眼鏡。“伊瑪汀先生後悔了吧!”
“後悔?”水晶喃喃重複。“你是說,伊瑪汀先生後悔對多奧的無情?”
丹尼爾額首。“是,伊瑪汀先生確實很後悔。”
水晶楚眉盯住對方半駒,而後示意傑克看顧孩子們,自己到另一頭的候診椅坐下,仍盯住手術室上方的紅燈,丹尼爾也在一旁落坐,同樣望著手術室上方的紅燈。
“為什麼?”
“因為伊瑪汀先生將近八十歲了,當他回過頭來審視自己的一生時,才發現自己隻得到一個一心想在他死後奪取他公司的女婿;還有那三個外孫,一個平日盡是吃喝玩樂闖蝸尚且不夠,還因為吸毒不斷進出勒戒所,另一個狂妄傲慢隻會虛張聲勢說大話,其實什麼都不懂,外孫女從末結過婚,卻生了三個不同父親的孩子,而那三個孩子也同樣令人失望;於是他明白了,辛苦奮鬥了一生,結果他什麼也沒得到。”
說到這裏'丹尼爾悄悄瞥她一眼,她卻沒有任何反應,他隻好繼續說下去。
“然後,一個半月前,他偶然見到了摩特度拉先生,並一眼就認出摩特度拉先生是誰,當時他確實很意外,他一直以為摩特度拉先生會跟他父親一樣遊手好閑靠女人度日,沒想到卻見到摩特度拉先生穿西裝打領帶,竟是一個規規矩矩的白領族。”
“於是他立刻命我請人去調查摩特度拉先生钜細靡遺、詳詳細細的成長過程。一個月後,我把調查結果交給伊瑪汀先生,他花了一整個上午仔細看完,然後歎著氣對我說,“丹尼爾,這才是我要的孫子啊!”
“所以他才要你來找多奧'想認回多奧?”水晶恍然道。
“不,伊瑪汀先生知道摩特度拉先生一定很恨他,所以他不敢作那種奢望,即使他確實很想。伊瑪汀先生如今隻希望能在他有生之年多少為摩特度拉先生做點事,以彌補他對摩特度拉先生的虧欠。”
“多奧卻以為伊瑪汀先生是特地要你來警告他的,”水晶起身,因為手術室上的紅燈熄了。“不過,多奧並不恨他外祖父,隻是很討厭罷了。”她即快步上前迎向剛踏出手術室的醫生。“大夫,請問我先生的情況如何?”
“已經沒事了,”醫生微笑。“倘若再晚個兩、三分鍾的話,他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來不及急救,不過幸好趕上了。”
水晶眼眶紅了,但她也在笑,開心的笑,如同四周其他焦急等待的人一樣。
“謝謝大夫,請問我什麼時候可以看他?”
“你可以到恢複室探望他。”
十分鍾後,深情的眼眸深深凝視住依然麻醉未醒的多奧尼卡,微微顫抖的柔黃輕輕撫過他的臉頰,確定他是溫暖的,確定他依然在呼吸,確定他是活著的,
水晶才歎息著俯唇親了他額頭一下,再轉首對玻璃窗外那一大群等候的人綻開一朵燦爛的喜悅笑容,並比出一個手勢。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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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呼喚他……溫暖的、輕柔的、撼動他內心的聲音……
“多奧,多奧,你醒了嗎?”
是她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每一回聽到她的聲音,他體內與心中總是立即湧上一股幾乎滿溢的幸福感,於是,他知道自己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選擇詐死脫離那種自由瘋狂的黑幫日子,回歸平凡普通的幸福生活。
他滿足地呀了口氣,徐餘睜眼,頭一個進入他眼簾的便是水晶那溫柔的笑,摯愛的眼神。
是的,他不後悔!
“嗨!你醒了,睡得好嗎?”
他撩起慵懶的笑。“親我。”
水晶猶豫地瞥了一下病床另一邊,旋即拋開一切俯首貼上自己的唇與他來上一段他最喜歡的法式熱吻,直至他那隻賊手老毛病發作又偷偷潛入她的上衣內,
她才壓住他的手,移聞自己的唇,嬌嗔地輕斥。
“才醒過來三天而己,你想幹什麼?”
“想滿足一下我饑渴的欲望。”
水晶好氣又好笑地拿開他的手。
“你也給我差不多一點好不好?你中了四槍耶!”
“但是這邊一槍也沒中,”多奧尼卡曖昧地抓來她的手貼住他已經開始呈現腫脹狀態的下身。“倒是有許多發“子彈”需要你幫我射出來。”
迅速抽閱自己的手,水晶羞紅了臉。“別這樣,你有客人啊!”
“客人?”多奧尼卡疑惑地把視線拉向病床另一邊,旋即愣住,無聲。
“客人”也無聲。
兩人對視良久後,多奧尼卡始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泰然自若地對水晶說話,仿佛沒有任何客人存在似的。
“你不用上班嗎?”
“請假。”水晶很簡潔地回答。
“小鬼們呢?”
“他們乖乖的待在家裏'不過你放心,有一些很厲害的保全人員在保護他們。雖然那件事已經擺平了,但……”水晶對客人露出親切的微笑。
“伊瑪汀老先生仍決定繼續保護孩子們和你跟我。”
“哦!”多奧尼卡淡淡應了一聲。“那傑克呢?”
“他隻有大腿中了一槍,不過……”水晶沉吟。“他好像跟他的護士很合得來,也許他終究可以脫離單身也末可知。”
“羅培多?”
“既然那件事擺平了,黑龍幫當然也沒有去找他們的麻煩,而且啊!黑龍幫也放棄和他們做生意的企圖了,羅培多說這樣正好,他並不想和黑龍幫做生意,當時隻是迫於無奈……”
整個下午,多奧尼卡就這樣當客人不存在似的和水晶閑聊,醫生來探診,護士來打針換藥,他都不再多看客人一眼。
傍晚時,客人離去了。
“我想他不會再來了吧?”水晶不禁為客人感到難過。
“哼!不來最好,我才不想再看見他呢!”
水晶欲言又止地輕輕歎息,然後把一個小小的,包裝精致的禮物交給多奧尼卡。“這是他送你的生日禮物。”
多奧尼卡哼了哼,正想扔開它……
“你不打開看看嗎?”
多奧尼卡停住扔出的動作。“你想看?”
“當然,別忘了我是女人,隻要是禮物,女人都很好奇。”水晶兩眼無辜地眨呀眨的。
多奧尼卡猶豫了,片刻後,他才不情不願地打開禮物,然而僅隻一眼,他就啼笑皆非的呆住了。
“這是什麼?”
水晶也很訝異。“這是……掛在嬰兒床上的旋轉音樂鈴?”
“我要這種東西幹什麼?他當我幾歲啊他!”好像還少了一個奶嘴吧!
多奧尼卡白眼一翻,將旋轉音樂鈴扔回盒子裏,水晶卻又把它拿出來持在手中,若有所思地漾出輕笑。
“如果我們再生個孩子,這個禮物就剛剛好了。”
雙眸二亮,“你願意再生?”多奧尼卡興奮地問。
拋去嬌媚的一眼,“如果你想要。”水晶承認了。
“太好了!”多奧尼卡立刻作勢要把她抓上床去。“那我們現在就來“做人”吧!”
“你瘋了!”水晶笑罵。“你別忘了你現在還躺在醫院病床上耶!”
“那又如何?隻要是床就好!”
“你在胡扯些什麼,我……唉,別拉呀!你……老天,不行啊!多奧,你的傷……多奧!你你你你……怎麼真的把褲子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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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之外的,翠日,客人又來了。
但多奧尼卡仍是睬也不睬他,兀自當他不存在地與來探病的小鬼們、傑克、舊日幫派兄弟們,還有水晶談天說笑,把他扔在一旁坐冷板凳。
依然是在傍晚時分,客人離去了,也依然留下了一份生日禮物。
“幹嘛?他自己也知道昨天的禮物太可笑了,所以補送一份來嗎?”在水晶的好奇眼神催促下,多奧尼卡隻好又把禮物拆開了。“Shit!這又是什麼?”
“積木?!”水晶也是詫異不已。
到了第三天,兩人更是目瞪口呆。拚圖、水槍和會汪汪叫的玩具狗?!
第四天——停車場組合玩具車?!
第五天——圓遙控車和遙控飛機?!
第六天——“搞什麼鬼!”多奧尼卡瞪著那副小孩子尺寸的棒球手套直翻白眼。
水晶則是若有所悟地揚起嘴角,有趣地笑了。“原來如此。”
“你知道他究竟在搞什麼鬼了嗎?”多奧尼卡馬上追問過來。
“我知道了,不過……”水晶拿起棒球來往上扔,再接住。“我想你最好自己思考比較好。”“咕!”
第七天——顯微鏡和望遠鏡。
第八天——腳踏車。
第九天——電腦。
………
………
第二十天——手指勾著跑車鑰匙無意識地搖晃著,多奧尼卡透過窗玻璃眺望向醫院停車場那部耀眼奪目的法拉利,沒吭聲。水晶在一旁微笑。
第三十三天——“這是最後一份禮物了吧!我想。”因為他今年才剛滿三十三歲。
“應該是。”水晶讚同地附和。
“你說這一回這裏頭……”多奧尼卡眯眼注視著小小的禮物,如同裝著法拉利跑車鑰匙的禮物一樣大小。“會是什麼?”
“打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多奧尼卡靜默片刻,而後慢條斯理地打開禮物。
果然又是鑰匙,還有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某個銀行保險箱的號碼,顯而易見的,保險箱裏麵的東西有九成九貴重到令人昨舌的地步。
“那個狡猜的老狐狸!”多奧尼卡歎息著認輸了。
水晶笑著拍拍他的頭,好像在撫慰一個無奈的小孩子似的。
她很清楚多奧尼卡並不是貪圖伊瑪汀老先生這些貴重的禮物,而是屈服於老先生那份認真想彌補他的心意。
三十三天來,每天午餐過後他就出現在多奧尼卡的病房裏'直到傍晚才離去,盡管多奧尼卡始終不理會他,不曾對他說過半個字,但他依然很有耐心的靜坐在一旁,平心靜氣得毫無半絲不悅之色。
年近八十歲的老人家這樣被冷落,看起來實在可憐得很。
第三十四天——“你又來啦!”多奧尼卡若無其事地打招呼。
聞聲,老先生表現出異常驚喜的反應,“呃,你……你臉色不錯。”驚喜得連話都不太會說了。
“要吃嗎?”多奧尼卡把水果盤遞到老先生麵前。“哈密瓜不錯喔!”
“呃!好,好,我吃,我吃!”
然後,祖孫倆吃著水果,有一句沒一句地開聊起來了,說小鬼們有多乖,又有多可惡;說他的嶽父嶽母是一對無藥可救的考古迷,十五年來,他見過嶽父嶽母的次數一隻手就可以數出來了;說他的大舅子是……
傍晚老先生離去時,是濕潤著眼眶帶著滿足的笑容離去的-
出院那天,按照規定,即使多奧尼卡已經康複到可以從七樓直接跳到一樓,他還是必須坐輪椅離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