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老師這麼一問,原本還想等會再說的赫爾曼立刻斂去笑意,顯得十分凝沉。
“在老師您離開的這段時間,我們的死對頭,神聖教廷又開始了新的一輪銀字軍南征。”
“銀字軍南征?”手邊的動作不禁慢了下來,蘇本華眉峰微蹙,流露出一絲預想不到的詫異。他想到了自己學生的憂慮,定然與神聖教廷的異動有關,但沒想到竟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銀字軍南征。每一次銀字軍南征都是以清洗異教徒為目的,其中不信奉神靈,隻堅信真理的魔法師更是褻瀆神靈的存在,是曆代征伐清洗的主要對象。
曾經在魔法師勢弱的年代,每一次銀字軍南征可以用最黑暗的噩夢來形容,是魔法師最沉重的血淚史,即使到了現在,能與神聖教廷相互抗衡的光明時代,每一次由神靈加持過神諭祝福的銀字軍仍然是恐怖的存在。他們是光明神最虔誠的信徒,不懼生死,是心甘情願奉獻出自己的生命也要將所有異教徒徹底鏟除的殺戮機器。隻要爆發了銀字軍南征,便注定在未來的幾十年間將有無數的魔法師喪生,直到銀字軍最後一人喪命,才算真正的完結。
這就是銀字軍南征的恐怖地方,不死不休,就算目睹到自己這一方全部戰死,隻有自己還活著,這一個最虔誠的信徒仍然會毫無畏懼的奮勇向前,明知身死也無所顧忌。他們堅信為聖戰而死,自己死後的靈魂就會回歸光明神的懷抱,永遠居住在由神靈賜福過的極樂之地。
“如此荒誕的教義,他們居然深信不疑,是神靈存在得太久,太過強大,還是世人往往總迷惑於現象的表麵,而不想再去看透事物的本質?”蘇本華略顯沉默,回想起了八百年前,最近的那一場銀字軍南征,當時自己在場,幾乎屠殺到心生悲憫,看著血流成河的廣袤平原,在禁忌魔法下猶如浪潮般層層死去的銀字軍屍體,自己不想再殺,可那些從屍堆裏爬起來的瘋狂信徒依舊呼喊著神靈的名字,朝自己不要命地衝了過來。
“人類的性命在神靈的眼中就真的一文不值,宛如螻蟻?明明可以降下神諭,撤離敗事已定的殘餘信徒,至少也有上萬人,可神靈無動於衷,冷眼旁觀,看著他眼裏的螻蟻一個個猶如飛蛾撲火般壯烈而死。”
“如今自己的心態改變,已不再仇恨那些被神靈清洗了理智,忘記了自我的悲哀信徒,或是此次南征的銀字軍。自己隻是更冷靜地看待所有浩劫的起源,所有戰亂的本質,每一次幕後的黑手無不是所謂的神靈。”
“倘若沒有了神靈,定然少了無數因宗教信仰而紛亂四起的殺戮,倘若沒有了神靈,這個世間或許將會無比的美好?”蘇本華思緒幽幽,忽然有了種想要除掉神靈的狂妄念頭,但這個魔法世界無人敢想的膽大念頭僅僅在腦海裏一閃即逝,便因為無法實現的可笑現實消失殆盡。
蘇本華自嘲般扯了下唇角,微微側臉,不露心中的思緒,專注於指尖上的動作。他回憶著自己在修仙世界,看著藥店的小二是如何熬製中藥的過程,也模仿著利用煉金儀器煎熬了起來。
見老師神情專注,赫爾曼一時緘默,沒有打擾地守在旁邊,看見老師拿起台麵上的一包黃紙,將裏麵散發出淡淡刺鼻味道的幹枯草葉倒入了圓鼓形的煉金容器裏,然後加注了幹淨的泉水,隨手施展出一個火焰術。
隨著火焰的加熱,容器內的沸水迅速變得渾濁發黑,散發出濃烈刺鼻的難聞味道。
“這些黑乎乎的液體難道是毒液嗎?怎會如此古怪,難道是從這些幹枯草葉裏滲透出來的?”觀察到老師的認真,似乎對這些看似毒液的難聞液體十分重視,赫爾曼也微微側臉,好奇地走近一步,隱忍般皺緊眉頭,一時停止了銀字軍南征的沉重話題。
“這裏麵是中藥,混雜著很多味藥材,氣味與味道雖然惡劣了些,但有相當於治愈術的治療效果。”看出學生的好奇,蘇本華很自然的從旁提點。
“中藥?藥材?難道是老師您剛才提及的遙遠世界,那個奇怪世界裏的產物?”赫爾曼立刻反應出猙獰恐怖卻像巨蟒的青龍,藍色的眸裏好奇更甚,想不通這些普普通通的幹枯草葉居然可以治病?
“不僅可以治病,而且不同的藥草按照一定的比例搭配在一起,可以治愈世間各種常見的疾病,甚至許多頑疾都可以攻克。這就是修仙世界的藥理醫術,比我們魔法世界精通百倍,你看,這片幹枯的白術,正是我們魔法世界隨處可見的科林草。”蘇本華重新打開一包黃紙,挑選出一片褐色的白術葉子,放入赫爾曼的手中,感歎道:“多麼常見的植物,可我們魔法世界卻沒有探索出它的藥理,而我所說的修仙世界,那裏的人幾乎將所有植物,乃至很多自然界的東西,都研究創造出一套係統精準的醫學體係。”
“我想,是不是因為我們世界的人,對宗教信仰太過瘋狂,就是我們魔法師,也習慣於依賴牧師們的治愈術,依靠治愈術醫治百病,反而忽略了自然界中許許多多值得探索的東西?”等赫爾曼觀察完後,蘇本華又將這片褐色的白術葉子拿了回來,朝自己的學生淡淡一笑道:“你肯定很難相信,我前往的修仙世界,那裏沒有我們熟悉的魔法,神術,更沒有所謂的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