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四月末,江南正是梅雨天,往日熱鬧的錢塘城,此刻仿佛變成一座沉寂的死城似的。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見一人,細碎的雨粉漫天紛飛,形成了一層薄薄的煙霧,將城池籠罩。
惟有雨水沿著屋簷而下,落到青石地板上發出“滴答”聲,才訴說著這座城池還活著。
煙雨江南雖美,然也使百業蕭條。偶有路過的行人,也是形跡匆匆。陰鬱沉悶的天氣正好將人們的心情道盡。
梅雨天,幾乎所有人都留在屋內避雨。這也使得城內的茶館、酒肆在這段時間特別熱鬧。在這濕氣重得讓人恨不得日日蒙頭大睡的天氣裏,在室內把酒品茗,當可浮一大白。
位於南城門附近的琦南茶館,此時生意火爆得很,二十餘張桌子全部開滿,不過大都是貨郎、幫工之流,在那裏蜩螗羹沸,說個不停。
唯有靠邊的角落的桌子上,雖然坐了三人,卻都獨自品茗。對周遭吵雜的聲音,仿若未聞。
這三人無論打扮還是年紀,跟茶館周圍坐的人都格格不入。三人裏年紀最大的是一名道人,須發全白然而皮膚卻有如嬰兒般細滑,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而其身上穿著玄白相間的道袍,看起來更有得道高人的風範。
坐在中間的則是一名中年文士,身上穿了件茶色長袍,打扮遠不如老道突出,而且臉皮僵硬,木無表情。如果不是那雙透著淡然氣質的雙眸,差點就以為這裏坐著一個死人了。
最後一個,卻是名十五、六歲左右的青年秀才。這秀才雖然不是顏如宋玉、貌比潘安,但也是生得俊秀。
一道二俗、一老一中一少,無論哪種情況都極為惹人注目,更別說兩種情況同時出現在三人身上了。
雖然同坐一桌,但三人好像都不認識似的,各叫了一壺茶自斟自飲。而看臉色,仿佛在等著什麼似的。其實不止他們,整個茶館的人雖然都在聊著天,但都有點心不在焉,有的人更不時往外麵張望。
就在這時,原本就光線不大好的茶館忽然一暗。正在櫃台前悠然地將算盤打得“啪啪”響的掌櫃微微抬頭,發現一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人走了進來。
這人還沒等掌櫃說話,就已經摘下鬥笠,同時大聲道:“諸位,縣老爺對的判詞下來了!”
眾人聞言,齊齊靜了下。年輕秀才那桌,三人都同時放在瓷杯,目光落到那進來的人身上。有性急的人此時已經催促道:“小六快說,判詞如何,可是林家敗了?”
小六苦笑著搖頭道:“不,林家勝了,縣老爺下令李鐵牛一家立即搬走。”
“什麼?”
“不可能吧!林家怎麼可能贏了?”
“就是就是……”
……
隨著小六的話,茶館一下子就炸開了,但口風極其一致,都是對判詞感到強烈的懷疑。
吵雜紛擾的聲音下,年輕秀才對坐在對麵的老道笑道:“真人,承讓了。”
老道人這時臉色忽紅忽綠,手捉著茶壺往自己的瓷杯裏倒。然而當茶壺裏的液體倒出來的時候,撲鼻而至的不是茶香,竟然是濃鬱的酒香!
年輕秀才眼皮跳了跳,並沒有做聲。倒是坐在中間的文士,見到之後笑罵道:“好你個玉璣子,又用此法偷酒喝。”說著直接搶過玉璣子手中的茶壺,將香濃的酒液倒進自己的瓷杯中一飲而盡。
玉璣子也沒有阻止文士,自己三杯下肚之後便瞪著秀才問道:“小子,你怎知道林家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