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水中的日子並沒有李項想象中的那麼舒服,或者說比想象中的要難很多。
難在寂寞,當年奈何橋上的豪情一躍,驚鬼府,震三殿,怕隻是一些虛榮心的滿足罷了。
李項在水裏苦笑,他給自己製定了獨有的年份,從第一年跳下來算作元年起,現在是501年,也就是褚蘭小姐投胎後的第一年。
上一百年,總有個絕美的女子站在橋上跟自己講話,而現在,就隻剩下了自己。
李項突然感覺到了孤獨。
再入輪回前,褚蘭講,再過一世,我還會過奈何橋,那時我已飲過孟婆湯,再不記得你,你一定要喊住我。
李項點點頭,我會的。
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李項的目光一直盯著奈何橋上,因為他不知道褚蘭這次年壽幾何,也就不曉得何時能再遇佳人。
偶爾翻翻手中的生死薄殘頁,想看看這本書中有沒有答案。
孟婆說,那是一個自此之後被詛咒的女子,奈何橋上的逗留讓她之後的所有輪回都是當時的女兒之身,且活不過而立之年,紅顏薄命折騰了曆史千年,獨獨在褚蘭的身上會體現的淋漓盡致。
李項一年一年的再等,奈何橋上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形形色色的人,有趕考的秀才、富庶的商賈、可憐的孩子、漠然的老人、清秀的戲子、不赦的惡人、絕色的美姬、鄙陋的婦人。
李項一個一個的觀察,仿佛自從褚蘭離開後,這就成了他唯一可以度日的事情。
524年,一個優雅的女子在奈何橋上踽踽獨行。李項瞪大了眼睛,看著24歲的褚蘭,想著她過了怎樣的一生。
“褚蘭?”李項輕聲喚道。
那女子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又向奈何橋的盡頭走去。
“褚蘭!”李項放大了聲音。
女子才發現,橋下竟有一人,半身泡在水中,深情的望著自己,疑惑的問道:“你是在叫我麼?”
“是,我是李項啊!”
“李項?可我不認識你啊,我不叫褚蘭,你認錯人了吧。”女子很是困惑。
“沒有沒有,不會的。”李項不知道怎麼跟這個輪回裏的褚蘭解釋,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讓她記得自己,一時間有點焦急,隻能無奈的看著她走進奈何橋的盡頭,再喝一碗輪回湯。
李項很懊惱,與褚蘭的約定不會那麼輕易實現,奈何橋上的駐足又談何容易。
李項跟孟婆說:“我要上岸!”
孟婆道:“以你之力,上岸輕而易舉,何必問我?”
“可是?”
“可是千年期限未至。”
“是。”
“即是如此,又何必問我?”
李項深吸一口氣,望著鬼府上下湧動的魂靈,看著周圍再次盛開的彼岸花,望望前麵旋渦似的輪回路,一陣感慨。
550年,李項又一次看到了褚蘭,這次得她一襲紅衫,一臉幽怨。
李項再次喊住了她,她又一次執著的沒有停留,直接躍入輪回。
孟婆說:“她此生墜入風塵,已看盡人生心酸。”
李項說:“婆婆,我要怎樣才能喚醒她。”
孟婆道:“喚不醒的。”
李項說:“我不信。”
573年,李項對著橋上路過的女子大喊:歧路紅顏薄情命,一入轉世門,再難尋;橋下千年苦修心,忘卻輪回路,等佳人。
599年,李項對著橋上路過的女子大喊:歧路紅顏薄情命,一入轉世門,再難尋;橋下千年苦修心,忘卻輪回路,等佳人。女子停頓了一下,再入輪回。
621年,李項對著橋上路過的女子大喊:歧路紅顏薄情命,一入轉世門,再難尋;橋下千年苦修心,忘卻輪回路,等佳人。女子望了望橋下的李項,想問什麼,卻張口未出音。
641年,李項對著橋上路過的女子大喊:歧路紅顏薄情命,一入轉世門,再難尋;橋下千年苦修心,忘卻輪回路,等佳人。女子停了下來,看著李項,問:“你怎麼在下麵?”
李項難掩激動,回道:“我在等人。”
“等誰?”
“等一個曾在橋上陪我百年的人。”
女子看看李項,又看看前麵等著的孟婆,終於還是走到盡頭,找到屬於自己的一碗粥,再次喝下。
孟婆對李項說:“少年人,何必苦了自己?”
李項沒有回答。
663年,李項再次朝著再次路過奈何橋上的那個被詛咒的女子大喊:歧路紅顏薄情命,一入轉世門,再難尋。
還未喊出下句,那女子突然接道:“橋下千年苦修心,忘卻輪回路,等佳人。”
孟婆大驚,看著已經盛好的輪回湯自語道: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