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聽了姚主任的解釋,我突然記起了去年在那次報告會上聽來的一個問題。
我說:“姚主任,器官移植不是一直受著什麼……什麼‘異性蛋白質’這個問題的阻礙嗎?難道現在已經解決了?”
“對,問得對。”姚主任一麵用詫異的眼光打量我,一麵回答說,“是的,在幾個月以前,器官移植還一直是醫學界的一個理想。以前,這隻狗的器官移植到另一隻狗身上,或者這個人的器官移植到另一個人身上,都不能持久。不到幾個星期,移植上去的器官就會萎縮,或者脫落下來。這並不是我們外科醫生的手術不高明,也不是設備條件不好,而是由於各個動物的組織成分的差異而造成的。這種差異,主要表現在蛋白質的差異上。誰都知道,蛋白質是動物身體組織的主要成分。科學家早就發現,動物身體組織中的蛋白質,總是和移植到身上來的器官中的蛋白質相對抗的,它們總是要消滅‘外來者’,或者溶解它們。所以在以前,隻有同卵雙胞胎的器官才能互相移植。因為雙胞胎的蛋白質的成分是最相近的……”
“這麼說來,那布克呢?它也活不長了?”一聽姚主任這樣解釋,老演員立刻著急起來。
“不,”姚主任笑了笑,“我說的還是去年的情況。你們也許還不知道,現在,全世界的科學家都在尋找消滅這種對抗的方法。五個月前,我們實驗室已經初步完成了這個工作。我們采用了這樣幾種方法:在手術前,用一種特殊的藥品,用放射性元素的射線,或者用深度的冷凍來處理移植用的器官和動手術的對象。當然,一般說來,我們這幾種方法是聯合使用的。布克在進行手術之前,也進行過這種處理……”
“啊!”我和老演員心裏放下了一塊石頭,“這麼說,布克能活下去了?”
“不,不,”一提到這個問題,姚主任臉上立刻蒙上了一層陰影,“你們別激動,布克,你們總知道,我們對它的關心也決不下於你們。在這種情形下救活的狗,對我們實驗室,對醫療科學,有特別重大的意義。它的複活能向大家證明,器官移植也能應用到急救的領域裏去。可是說真的,當時我們並不知道這隻狗是有主人的。唉,這真是一隻聰明的狼狗,它居然能從我們這兒逃出去!可是這一段時間的生活,顯然對它是不利的。要知道,我們進行了手術以後,治療並不是就此停止了;我們要給它進行藥物和放射性治療,這是為了使蛋白質繼續保持一種‘麻痹’的狀態。另外,我們還要給它進行睡眠治療。這你們是知道的,根據巴甫洛夫的學說,大腦深度的抑製,可以使機體的過敏性減低……”
“那布克……布克又怎樣了呢?”我和老演員不約而同地喊了起來。
“是的,布克的情形很不好。它的左後腿就是由於這個原因才跛的。那兒的神經顯然已經受到了影響。如果不是我們的工作人員偶然碰到了它,這種情形恐怕還要發展下去。我很奇怪,為什麼你們沒有見到我們尋找失狗的廣告。布克一逃走,我們的廣告第二天就在報紙上登出來了……”
姚主任忽然打住了。他猶豫了一下,突然站了起來,說:“請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看看布克。不過,請你們千萬別引起它的注意和激動。”
這個時候,我們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了。我覺得仿佛是去看一個我們自己的生了病的孩子,更不用說那個善良的老演員有多麼激動了。
我們在實驗室樓下的一間房間裏,看到了真正的奇跡:一隻黃頭黑身的狼狗;一隻棕黑色的獵犬,卻長著兩條白色的後腿;至於那隻被換了頭的猴子,如果不是姚主任把它頸子上的疤痕指給我們看,我們是絕對看不出來的。這些經過了各種移植手術的動物,都生氣勃勃地活著。這些科學上的奇跡,是為了向世界醫學工作者代表大會獻禮而準備著的。在我們看到的時候,對外界來說,還是一個小小的秘密。
在樓下的另一個房間裏,我們終於看到了我們那個非常不幸,也可以說是非常幸運的布克。不過,這時它已經睡著了,是在一種電流的催眠之下睡著的。它把它的腦袋擱在自己的——也可以說是另一隻狗的——爪子上,深深地睡著了。幾十隻電表和一些現代化的儀器,指示著布克現在的生理情況。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的醫學工作者,正在細心地觀察它,服侍它,幫助它進行這一場生與死的搏鬥。
姚良教授顯然也被我們對布克的感情感動了。這個冷靜的科學家,突然挽起了我們兩人的胳臂,熱情地說:
“相信科學吧!我們一定能叫它活下去!”
那天從研究所回家後,我好久好久都在想著一個問題。第二天早晨,我一打開房門,就看見老演員也站在門口等著我。我們用不著交談,就知道大家要說些什麼了。
“走,我們應當馬上就去找姚主任!”老演員說道。
聰明的讀者一定知道,我們這次再去找姚主任是為了什麼。是的,這一次,是為了我們的另一個孩子——小惠——去找這位出色的科學家的。
布克的正式演出
在報上讀過“世界醫學工作者代表大會”的報道和有關我們的新聞的人,當然用不著再讀我的這最後的幾句話了。但是,我那喜悅的心情,使我不得不再在這兒說上幾句。
在“世醫大會”上,各國的醫學家們都肯定了姚良教授和他的同事們的功績。大會一致認為:姚良教授的試驗證明,器官移植術已經可以實際應用了。換句話說,已經可以應用到人的身上來了。
正如你們所知道的一樣,第一個進行這種手術的,是我那可愛的小女兒——小惠。你們一定已經看出,我是很愛小惠的。第一個進行這種手術當然有很大的危險。但是科學有時候也需要犧牲,任何新的事物,總要有第一個人去嚐試。我可以這樣說,如果科學事業需要我的話,我一定會挺身而出的,更不要說是這種能使千百萬人重新獲得生命和幸福的重大試驗了。
小惠的手術是在9月裏進行的。離開大會隻有五個多月。
這種大躍進的作風和魄力,使國外許多有名望的醫學家都感到驚訝。六個月以後,小惠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被移植到小惠身上的那條腿,膚色雖然有些不同,用起來卻和她自己的完全一樣。
第二個進行這種手術的是著名的共產主義勞動英雄、鋼鐵工人陳崇。在一次偶然事故中,他為了搶救廠裏的設備,一隻手整個兒被燒壞了。勞動英雄陳崇的手術進行得也很順利。以後,心髒的調換、腎髒的調換,都在第一醫學院裏獲得了成功。姚良教授的方法,同時迅速地推廣到別的城市和國外去了。
至於布克,我想也用不著我在這兒多介紹了。自從報紙上介紹了它的奇遇以後,它已經成了一個紅得發紫的演員了。為了滿足許多人的好奇心,布克終於被允許在馬戲團裏演出。它的後腿還微微地有些兒跛,可是它那出色的表演卻彌補了這個不算太大的缺陷。
我還記得布克重新登台那天的盛況。姚良教授和我們四號院子裏的朋友當然都去了。布克的節目是那天的壓台戲。當表演完畢,在謝幕的時候,知道這事件始末的觀眾突然高聲地喊了起來:
“我們要小惠!我們要姚良教授!”
“我們要小惠!我們要姚良教授!”
戴著尖帽子,穿著小醜服的老演員,激動得那樣厲害。他突然從池子那頭,一個跟頭翻到我們的座位的跟前。他非常滑稽地,但是又非常嚴肅地向我們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在觀眾的歡呼聲中,小惠拉著姚主任的手,就像燕子似的飛到池子中間去了。
看到小惠能這樣靈活地走動,不由得叫我記起了她第一次被老演員抱到池子裏去的情景。我不覺激動得眼睛也被淚水模糊了。當然,你們一定知道,這並不是悲傷,這是真正的喜悅!為科學,為我們人類的智慧而感到的喜悅!
雙曲線體
1925年春天,蘇聯列寧格勒郊區的一座破屋子裏,刑事偵探部的薛爾蓋發現了一具被人謀殺的男屍。這屋子的地下室裏還發現不少厚厚實實的木板塊和鐵板塊。這些木板和鐵板都是被人用什麼東西輕而易舉地剖開的。它們不是用鋸或刀剖的,而是被什麼燒斷的。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其中有一塊厚達8厘米的堅硬的櫧木塊,竟被人不知用什麼方法燒了個透穿,燒的是“加林”兩個字。後來查明,加林是一個工程師,現不知去向;而被殺者係加林的替身。
再往下查才得知,加林工程師不知發明了一件什麼厲害的武器,為國外所知,於是有人潛入蘇聯來奪這器械,但是錯殺了人,器械似乎也沒被奪去。眼下,加林上法國巴黎去了。這,豈不是自投羅網?
原來,加林所發明的這件器械,名叫“雙曲線體”。加林是利用炭素角錐的燃燒,將它們的光線集中起來,就可以射出一束無堅不摧的光線來。可是,他不會製造炭素角錐,他上巴黎去就是找他的朋友幫忙去了。
當時,美國億萬富翁羅林格,帶了他的情人,白俄出身的大美人佐雅也在巴黎。羅林格看中了加林的雙曲線體,就派殺手去搶奪殺人,但是無功而返。於是佐雅就偷偷派了亡命之徒鴨鼻子伽斯東第二次去殺人搶奪。
這天,羅林格在巴黎的辦公室裏,突然來了一個30掛零的男子。他身材不太高大,但氣宇昂藏,神情瀟灑,目光炯炯,凜然有威,顯出一股英悍之氣。
他一走進秘書室,就簡單地說:“請去通報一下羅林格先生,本人受他所深知的加林工程師之托,有事要與他本人商談。”秘書一聽說是加林派來的,忙狗顛屁股著進屋去了。大約過了1分鍾,這人被帶了進去。羅林格是個體重近100公斤的大胖子,他連眼睛也不屑一抬地說:“如果談的是金錢問題,對不起,這是秘書處理的。不過,你既然來了,我就給你3分鍾,莫非加林工程師有什麼新消息不成?”這人道:“加林工程師很想知道羅林格先生對他所發明的器械的評價。”羅林格說:“聽說好像多少對工業有點用處吧。”這人激昂地反駁道:“錯了,該器械不是用於工業,而是用於破壞的。當然如果用於開礦或切割業,它也能取得極大的成功。隻是加林工程師卻另有打算。”羅林格問:“想用於政治?”“用於政治這是大材小用了。他想的是創立一個理想的社會製度。”“好大的口氣!這社會建立在哪裏?”“隨便哪裏,世界五大洲的任何一洲都可以。”“是嗎?挺好玩的。”羅林格說了這句話後就閉上了嘴。那人道:“加林工程師不是一個共產主義者,這點,您盡可放心。不過,他也不站在您資本主義這一麵。加林工程師了解到您有巨大的財產和宏大的願望,而他則發明了一件無堅不摧的器械,他向您提議締結同盟。您意下如何?”羅林格輕蔑地說:“您,要不就是他,該沒發瘋吧?我可以給加林工程師5萬法郎,買下他的專利權。”這人笑笑道:“用武力和歪門邪道來取得它,不是更便宜嗎?”羅林格放下手中的筆,說:“不用討價還價了。我出10萬,如何?”“在列寧格勒不是已經殺過一個了嗎?現在再殺一個好了。這辦法又簡單又省錢。”羅林格站了起來,怒喝道:“夠了,加林的戲是演完了。我不會出一個銅鈿去買他的專利權的,他已是我的甕中之鱉。你,滾出去!”這時候,這人也站了起來,低下頭站到桌子邊上,現出很委屈的神情,說:“那麼好吧,羅林格先生,10萬就10萬吧,我同意……”羅林格氣勢洶洶地說:“不,現在,要我出一個銅鈿,我也不要了。滾出去!”這人痛苦地將手指插在領帶圈裏,眼睛在骨碌碌地轉動,他踉踉蹌蹌地像把不住腳,身子向桌麵歪去,神不知鬼不覺地一抓抓到了桌上的一張小紙片。羅林格隻道他想冒犯他,趕忙撳響電鈴叫人。但就在秘書衝進屋子的那一眨眼間,那人向羅林格行了個禮,一竄竄出了屋子,鑽進了汽車,一溜煙走了。這張紙片上寫的是加林在巴黎的住址,是羅林格親筆寫的。他原打算叫人去暗殺他,地址是他的手下打聽到的。當然,這個冒充加林代理人的人,正是加林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