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鸞鏡清輝鎖清秋(2)(1 / 2)

四,不懂真情的男子,我寧可不愛。

歡行白日心,朝東暮還西。世間男子心皆易變,被辜負的總是女子。聽到這裏,元氏也不由得露出一絲動容的神色。

“可是我身為元家的女兒,又怎可隻顧著兒女私情,給老祖宗丟臉?”我話鋒一轉,輕輕揚聲,道,“元姓乃是北魏宗室,皇族大姓,古為拓跋氏,經漢化後改為元。(2)幾百年來風光無限,怎可到我這裏失了尊貴?……清鎖願從此聽從姑母差遣,助宰相大人一臂之力,以保我元氏一族宗室地位。”我這一番話說的意氣風發,雙目盈盈地望向元氏,一副心有大誌的樣子。心中卻暗自好笑,這話說的還真是可圈可點。力保元氏宗室地位,就是助她老公宇文護執掌大權麼?――我也是姓元。倘若我那掛名老公宇文慵當了皇帝,不也一樣算是光複元氏?

“清鎖,聽了你這番肺腑之言,姑母也的確對你另眼相看。可是司空府中的情況我也略知一二,宇文慵對你,隻是看在你姑父的份上虛意承歡,怕是並非像麵上這麼好……”元氏麵露和藹之色,拍拍我的手背輕聲說道。我心中卻是一凜,看來除了我,她在司空府也另有眼線。而且她這番話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在說,你在司空府並不得寵,宇文慵看都不多看你一眼,又能幫上我什麼?

“其實逢迎爭寵,清鎖也不是不會,隻是像他那樣的男子,縱使今日屬意於我,明日不也會拋在腦後?我是宰相府的人,其實從他對我的態度,就可看出他對姑父是否忠心。……隻要我一日留在他身邊,姑父就能盡數掌握他的行蹤。”我輕聲道,話一出口,隻覺這聲音脆透柔軟,竟似珍珠落玉盤般清越。

依稀記得往日在現代的家裏讀詩念詞,雖然處處偷懶,偶爾也覺口齒餘香。而現在,我卻要用這樣的聲音,說出這些居心叵測,口不對心的話來。

“好孩子,這次前來,你果然已是脫胎換骨,竟有了如此細密的心思。沒讓姑母白疼你一場。”元氏露出滿意的笑容,摘下食指上的祖母綠扳指放到我手心裏,道,“不愧是我元家女兒,不似尋常婦孺目光短淺,把自己一生都交到男人手上。女人,終是要懂得為自己打算。”

元氏這番話說的倒是意識超前,頗合我心意,不由得高看她一眼,麵上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輕輕推道,“姑母的恩賜清鎖心領了,無功不受祿,這扳指太過貴重,清鎖受不起。”

“給你了就拿著。”元氏按著我的手把那枚扳指攥在手心,微微笑著,黛眉一挑,輕聲道,“無功不受祿,可我知道你會有功的。”

“謝姑母。”我俯身行禮,心中暗籲口氣。目前看來,元氏這關我算是過了,有了她的提攜,無論在宰相府還是司空府,我都會更有地位。隻有這樣,才有資格去跟宇文慵談條件。

告辭元氏,從丹靜軒走出來,天色已是黃昏。庭院中滿地盛放的牡丹映著似火的晚霞,灼灼如焚。因為早先姑母遣退了下人,此時院中空無一人,我沿著蜿蜒小徑走過一扇月牙門,眼前驟然開闊,隻見一波碧綠池塘,映著滿園春色,在落日照耀下泛出波光粼粼的華光。

如此良辰美景,我不由得放鬆下來,長舒一口氣,張開手臂,伸個大大的懶腰,卻忘了手心裏還攥著一枚扳指,拋出半空才恍然發覺掉了東西,一回頭,隻見那一團翠綠已經滴溜溜地滾出數丈遠。

俯身剛要拾起,卻見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將它輕輕拈在指尖,冷然的男聲自頭頂上空傳來,淡淡的,卻滿是諷刺,“這可是你卑躬屈膝換來的東西,也舍得這樣亂丟。”

我一怔,沿著青白色的錦緞袍角一點一點地望上去,正對上一張清秀得略顯文弱的臉。竟是當今皇上宇文毓,他一襲便裝站在我麵前,淡棕色的眼睛中夾雜著一絲失落與不屑。

“……的確是來之不易呢。”他眼中隱隱的憤怒我隻當沒看見,大咧咧地笑笑,頗有些自嘲地說,一邊朝他攤出手掌,“那就請皇上物歸原主吧。”

宇文毓看到我是這種反應,倏忽一愣。我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古代,見到皇上可是很了不得的事情,應該二話不說就來個三拜九叩。可是我此時實在沒有請安的心情。

“昨日初見,還以為元姑娘言語精妙,必是個淡泊超然的人。……適才路過,無意間聽到清越的女聲,脆透有如珍珠落玉盤。言語依舊條理清晰動人肺腑,可是一字一句,卻都讓人失望透頂。”皇上的手在半空頓了頓,把扳指放在我掌心,輕聲歎道,眼中流露出一絲真摯的惋惜。

我心中卻莫名一暖,他如今的失望,是因為他曾經真的欣賞過我。下意識地抬眼回望宇文毓,隻見他年輕秀氣的臉上浮著一層憤怒與無奈,仿佛痛恨這混濁亂世,卻又不得不深陷其中,有種眾人皆醉而我獨醒的孤高與落寞。

想必這個皇帝也並非那麼無能,他隻是太直接太不懂得掩飾,才會因為鋒芒畢露無法掌控而被終宰相宇文護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