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中生活

□ 狄克斯

請抬高你的頭,挺直你的腰,心中充滿希望,熱切地接受大自然給予你的一切。用你機智的頭腦警覺周圍的一切變化,勇敢地麵對明天的日子帶給你的希望、夢想和目標。讓一切有礙你進步的瑣細煩惱、失望、不自信都見鬼去吧!

在障礙麵前,有人會被嚇得心驚膽戰,有人則會把它當做一塊踏腳石。至於你會用它來攀登上進或顛跛下墜,要看你接近它時的心情而定。

假若我們已經盡可能地做到最好,以自己累積的經驗來麵對生活時,卻仍然大大地跌了一跤,這真是一件令人十分遺憾的事。如果摔跤過後,我們已經失去了重頭開始的資本,那麼這樣的損失將會使我們更加難以接受。

可是,我們麵對生活的信心尚存,我們追求的人生目標尚存,既然我們能活著,就一定有活著的道理,那麼,這一切的慘痛又算得了什麼呢!

□ 魯迅

暖國的雨,向來沒有變過冰冷的堅硬的燦爛的雪花。博識的人們覺得他單調,他自己也以為不幸否耶?江南的雪,可是滋潤美豔之至了;那是還在隱約著的青春的消息,是極壯健的處子的皮膚。雪野中有血紅的寶珠山茶,白中隱青的單瓣梅花,深黃的磬口的臘梅花;雪下麵還有冷綠的雜草。蝴蝶確乎沒有,蜜蜂是否來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可記不真切了,但我的眼前仿佛看見冬花開在雪野中,有許多蜜蜂們忙碌地飛著,也聽得他們嗡嗡地鬧著。

孩子們嗬著凍得通紅,像紫芽薑一般的小手,七八個一齊來塑雪羅漢。因為不成功,誰的父親也來幫忙了。羅漢就塑得比孩子們高得多,雖然不過是上小下大的一堆,終於分不清是壺盧還是羅漢,然而很潔白,很明豔,以自身的滋潤相粘結,整個地閃閃地生光。孩子們用龍眼核給他做眼珠,又從誰的母親的脂粉奩中偷得胭脂來塗在嘴唇上,這回確是一個大阿羅漢了。他也就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紅地坐在雪地裏。

第二天還有幾個孩子來訪問他,對了他拍手,點頭,嘻笑。但他終於獨自坐著了。晴天又來消釋他的皮膚,寒夜又使他結一層冰,化作不透明的水晶模樣,連續的晴天又使他成為不知道算什麼,而嘴上的胭脂也褪盡了。

但是,朔方的雪花在紛飛之後,卻永遠如粉,如沙,他們決不粘連,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就是這樣。屋上的雪是早已就有消化了的,因為屋裏居人的火的溫熱。別的,在晴天之下,旋風忽來,便蓬勃地奮飛,在日光中燦燦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霧,旋轉而且升騰,彌漫太空,使太空旋轉而且升騰地閃爍。

在無邊的曠野上,在凜冽的天宇下,閃閃地旋轉升騰著的是雨的魂……是的,那是孤獨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暴風雨之前

□ 瞿秋白

宇宙都變態了!一陣陣的濃雲;天色是奇怪的黑暗,如果它還是青的,那簡直是鬼臉似的靛青的顏色。是煙霧,是灰沙,還是雲翳把太陽蒙住了?為什麼太陽會是這麼慘白的臉色?還露出了惡鬼似的雪白的十幾根牙齒?這青麵獠牙的天日是多麼鬼氣陰森,多麼淒慘,多麼凶狠!山上的岩石漸漸的蒙上一層麵罩,沙灘上的沙泥簌簌的響著。遠遠近近的樹林呼嘯著,一忽兒低些,一忽兒高些,互相唱和著,呼啦呼啦……嘁嘁嘶嘶……宇宙的呼吸都急促起來了。一陣一陣的成群的水鳥,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受著了驚嚇,慌慌張張的飛過來。它們想往那兒去躲?躲不了的!起初是偶然的,後來簡直是時時刻刻發見在海麵上的鑠亮的,真所謂飛劍似的,一道道的毫光閃過去。這是飛魚。它們生著翅膀,現在是在抱怨自己的爺娘沒有給它們再生幾隻腿。它們往高處跳。跳到那兒上?始終還是落在海裏的!海水快沸騰了。宇宙在顛簸著。一股腥氣撲鼻子裏來。據說是龍的腥氣。極大的暴風雨和霹靂已經在天空裏盤旋著,這是要“掛龍”了。隱隱的雷聲一陣緊一陣鬆的滾著,雪亮的電閃掃著。一切都低下了頭,閉住了呼吸,很慌亂的躲藏起來。隻有成千成萬的蜻蜓,一群群的哄動著,隨著風飛來飛去。它們是奇形怪狀的,各種顏色都有:有青白紫黑的,像人身上的傷痕,也有鮮麗的通紅的,像人的鮮血。它們都很年青,勇敢,居然反抗著青麵獠牙的天日。據說蜻蜓是“龍的蒼蠅”。將要“掛龍”——就是暴風雨之前,這些“蒼蠅”聞著了龍的腥氣,就成群結隊的出現。暴風雨快要來了。暴風雨之中的雷霆,將要辟開黑幕重重的靛青色的天。海翻了個身似的潑天的大雨,將要洗幹淨太陽上的白翳。沒有暴風雨的發動,不經過暴風雨的衝洗,是不會重見光明的。暴風雨嗬,隻有你能夠把光華燦爛的宇宙還給我們!隻有你!但是,暫時還隻在暴風雨之前。“龍的蒼蠅”始終隻是些蒼蠅,還並不是龍的本身。龍固然已經出現了,可是,還沒有掃清整個的天空呢。

患白血病的小女孩

□ 劉子江

幾年前,一個鄰居向我講述了她一段難忘的經曆。這件事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我把她所說的全部記錄下來。後來,在一次作家研討會上,這段交談又重現於我腦海中,我感到有必要把它講出來給大家聽聽。下麵就是她所講的那段經曆,它至今仍縈繞於我的腦際,就像我第一次聽到它那樣:

我第一次在我居住地附近的海灘遇見她時,她隻有6歲。我驅車駛在這片海灘,離居住地還有三四英裏的路程,我的情緒低落極了。

她正在用沙子壘砌城堡和別的東西,她的眼睛看上去像大海一樣藍。

“嗨!”她打著招呼,我點點頭表示回答,我並不很想理會這個孩子。

“我正在蓋東西呢。”她說。

“我看見了,它是什麼?”我問得頗不經意。

“噢,我不知道它是什麼,我隻是很喜歡沙子。”

我感到那聲音很好聽,我利索地脫掉鞋,一隻磯鷂在沙灘上空滑翔著。

“太有趣了!”孩子說道。

“你說什麼?”

“太有趣了,我媽媽說磯鷂能帶給我們好運氣。”

鳥兒滑落到沙灘上,“再見,祝快樂。”我口中咕噥道,心裏卻說,“哎,討厭。”我轉身想走開。我很沮喪,我的生活看起來徹底失去了平衡。

“您叫什麼名字?”她仍不放棄。

“銳遲,”我回答,“我叫銳遲·派特森。”

“我是溫迪,”那發音像漫迪,“我6歲了。”

“嗨,溫迪!”

她咯咯笑起來,“您真有意思。”盡管我很憂傷,我還是含笑走開了。

她的音樂般地咯咯笑聲尾隨著我,“再來啊,P女士。”她喊著,“我們還會有這樣快樂的一天。”

接下來的日日夜夜都被日常瑣事占用了:一群桀驁不馴的少年偵察員、PTA會議、一個生病的母親。

一天早晨,當我把手從洗碟水中拿出來時,陽光正暖暖地照著。“我需要一隻磯鷂帶給我好運。”我自言自語道,一邊穿上我的外衣。

永遠不會改變的海濱式的安謐正靜候著我,涼氣習習,但我大踏步地向前走著,盡力去找回我需要的寧靜。我已經忘記了那個孩子,所以當她出現時我感到很驚詫。

“嗨,P女士。”她說,“您想去玩嗎?”

“你又有了什麼主意?”我不耐煩地問道。

“我沒想好,你說吧。”

“字謎遊戲怎麼樣?”我嘲諷地問道。

咯咯地笑聲再一次突然爆發出來。“我也沒想好做什麼。”

“那麼讓我們走吧。”看著她,我注意到她那張嬌嫩白皙的臉。

“你住在哪兒?”我問道。

“那邊,”她指著一排夏季居住的房子,我感到奇怪,這是冬天。

“你在哪上學?”

“我沒有上學,媽媽說我們在休假。”

當我們沿著沙灘閑逛時,她以一種小姑娘式的口氣喋喋不休地說著,而我心不在焉地聽著,當我要告辭回家時,溫迪說我們還會有快樂的一天,我感到突然好起來,向她微笑著表示讚同。

3周後,我悲傷失落地跑到海灘,我甚至沒有心情去搭理溫迪。

“看,如果您不介意,”當溫迪追上我時我生氣地說:“我今天寧願一個人待一會兒。”她氣喘籲籲,看起來麵色不像往常那樣蒼白。

“為什麼?”她問。

我轉向她大喊道:“因為我的母親去世了!”轉而又想,天哪,我為什麼要跟一個小孩子說這些呢?

“噢,”她輕聲地說,“那麼這是糟糕的一天。”

“是的,而且昨天和以前的日子和——噢,走開!”

“那很痛苦嗎?”

“那當然痛苦!”我氣衝衝地說,我大步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