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花
□ 花易絲
我朋友愛養花,什麼花都栽得很好。
每到花開季節,滿園子花香宜人,蝶飛蜂繞,很讓人羨慕。於是,我和一幫朋友時常去他家賞花。朋友是個大方人,碰上愛花人,必以鮮花相贈,所以,有許多人慕名而來。一天,我去他家時,碰上張三也在那裏,正纏著我朋友不放,討要一盆開得正豔的牡丹。奇怪的是,平素大方的朋友一反常態,說啥也不想給。
好在都是熟人,實在卻不過情麵。張三懇求再三,硬是把花搬走了。我朋友頓腳歎息說:“不信你等著看吧,這棵花算是死定了。”
果然,沒過多久,張三搬走的牡丹就死了。朋友搖頭惋惜:“果然不出所料啊!”
我問為什麼。
朋友說:“難道你看不出,張三這人是個勢利眼嗎?別人發達時,他趨之若鶩,別人倒黴時,他避之不及。”
我問:“這跟養花又有什麼關係?”
朋友正色道:“用這份性情來養花,必然是花豔時百般嗬護,花謝時棄之不顧。你想想看,世上又有哪一朵花是可以永開不敗的呢?”
最可愛的人
□ 路廣
很是欣賞域外將肉體有殘疾的人稱之為“體能挑戰者”。因為事實上,人的機體作為一個完整的生命係統,許多的局部功能的喪失,皆可由相關功能給予彌補和替代,除非傷及生命的要害,否則也就隻是對人體功能的一種“挑戰”。所以,這個可愛的稱呼,既使人積極向上,充滿樂觀,同時,也更接近生命狀態的真實。
一個背影窈窕的小辮子,正在“嘀嘀嗒嗒”地敲鍵盤,一行行字在電腦上迅速呈現。人們介紹說:這個打字集體的冠軍,卻是胸椎以下全部癱瘓的姑娘。休息了,室裏飄起了這位姑娘銀鈴般歡樂的歌聲。人們說:與其他姐妹相比,似乎隻有她更快樂,好像也隻有她的行為,更經常地使他人感動!
更值得注意的是路中的盲人,正是他們更注意遵守交通規則,從不給他人找麻煩。我除了回答過盲人問路之外,從未有機會給盲人帶路。不是不想帶,也不是沒有提出過可以為之帶路,而是一律遭到了拒絕。每遇那種情形,我常佇立路邊,心懷萬分的敬意眼看著他們帶著會心的微笑一步一步地堅定地走著,好像每一步都那麼穩實,那麼有底兒,好像每一步都正好踩到了“好運”的節骨眼上,流露著一副滿意幸福的表情……
盡管上蒼對他們那麼不公平,但他們卻大多很懂得如何善待生命,特別是善於不動聲色地接受體能的挑戰。最令人感動的是,那些福利工廠的工人,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是最肯賣力氣的勞動模範,他們幹起活來那種一心一意的認真勁兒,他們克服著生理上、肉體上的困難一絲不苟的頑強精神,常會使一切機能完整的人們汗顏。我敢說,他們是世間某種意義的“最可愛的人”,他們是我們學習的榜樣,他們是我們的親姐妹、親兄弟。他們很是值得我們尊敬和愛戴。
然而,當這些“最可愛的人”向殘缺的體能挑戰時,我們這些所謂健全的人的許多機能,卻好像相對地休了眠。當一群先後失明的盲者,在興高采烈地描述他們感觸最深的春的腳步時,他們所展示的那醉人的情境,不禁使人暗自思忖:我們這些目明耳聰的人曾如此癡情地關注過春的美麗麼?當一群失明的孩子在雪地裏忘我歡呼著為了給阿姨看而堆起一個美麗的大雪人時,我們身邊的耳聰目明的孩子們,又在做些什麼呢?我們可曾教育他們,在雪花飛舞時帶給老師一些什麼樣的意外驚喜麼?
正是對體能的頑強挑戰;導致了這些“最可愛的人”的精神的充實和心靈的完美,使他們鍾愛世界的心靈視覺特別多情,使他們感受世界的心靈嗅覺特別敏銳!或許也正是機能的完整,導致了我們中的眾多人精神的無名慵懶和心靈感悟力的某種迷失,這才是真正意義的殘疾,真正意義的人生悲哀呢!
所以,我們麵對“體能挑戰者”,實在是應該多獻出我們的一份愛心,一份關切;我們麵對自己“完整的肌體”,實在是不能不感念蒼生,給了我們這樣的一份厚愛,但是這份愛該是機警地醒著,多情地醒著,以便讓它釀造出一個從肉體到精神都更符合崇高人類理性的未來。
我要戀愛了
□ 華山偉
那是一個吉利的日子,四個6占全了。6月6日,星期六,初六,事後追憶,真是六六大順呢。
早晨媽媽叮囑我:下午你表哥要領個男孩來相親,你可要好好瞧瞧!其實,這話媽昨晚已經對我說了三遍了,看樣子媽比我都緊張,媽是不是對自己的女兒沒把握?不過,媽這次主動給我張羅介紹對象,真讓我受寵若驚了,因為媽一向幹預我的婚事。從我上高中起,媽就檢查我的日記、書信,限製我交朋友,連同性朋友她也要查問三代。上大學了,媽還是沒放鬆對我的幹預,還夥同老師嚴密地監視我的行動。如果有男孩子請我吃飯了,此事不用隔一天就會傳到媽的耳朵裏,於是媽就用手指著我的腦門:你以後少跟那些“地賴子”男生打交道。在媽的眼裏,我的那幫“哥們”全都是不求上進的人。可這回,媽怎麼啦?是不是怕女兒“老大嫁作商人婦”?
我向媽媽做了個鬼臉:“俺叫魏淑芬,女,29歲,至今未婚。”媽媽哈哈大笑。家中的空氣一下子充滿了幽默,媽媽的臉再也不是長白山而是中秋節朗月了。我找出從未啟封的化妝盒三勾兩抹化個淡妝,媽媽居然很欣賞,她說:這種淺粉色的口紅接近自然十色,淡雅而不露雕飾,可謂:美麗不打折,漂亮100分!
電鈴一響,我的心往上一提猛地跳動起來,見到表哥身後果然有一身材瘦長的男孩,我有些不敢抬頭。我感覺到他的目光最先向我飄來。喲,是個讀書人,一些靦腆的紅暈,使他白淨的麵孔又增加了許多文靜。真是件怪事,平日裏特喜歡跟男孩閑聊的我,現在隻顧低頭坐在床角聽眾人說笑,自己的感覺不知怎的覺著莊嚴神聖,一點靈感都沒有了。
趁別人閑說別事時,我偷眼看他,恰恰好他也偷偷看我,我們的目光相遇了,我有點發窘,他卻悄悄送來一絲微笑。那是一種友好和善給人以信心的微笑,一個大哥哥對小妹妹寬容理解的微笑。我忽地感到有一種需要,一種久久渴望的需要。
介紹人與家長們不知何時都撤退到另一間屋去談天說地,當然是想創造一個沒有眼睛的空間讓我倆進入角色。我忽然產生與這陌生男孩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林黛玉見到賈二哥,這位哥哥我怎麼好像見過?
這是同代人的感覺,具體地說是同學的感覺,別看他長我幾歲,又早我幾年拿到大本文憑,但我卻覺得他同我一樣還在大三那疙瘩轉悠。我們談高考成績,我特欽佩他物理科的高分,他反說他語文功底太差。他述說他的軍校生活如何嚴謹,我則描繪我的文科生活如何浪漫,兩顆心總是從兩個不同點向一個交點碰撞,一個火花閃出一個會心的微笑。
不知為什麼,我的約束感一點也沒有了,我的感覺是我現在麵對的不是長我4歲的陌生人,反覺得是一位和藹可親的有共同語言的大學同學。否則我不會當著第一次剛見麵的人說出我中考前夕因看小說《射雕英雄傳》而挨了媽媽幾巴掌;他也不會真誠坦然地述說從上學開始,他的作業本就經常掛在牆上展覽,不是因為題做得不對,而是因為蚊子般沒形的小楷,直到現在他的字還不如小學生寫的呢。我撲哧地笑出聲來了,他也笑,我們兩個還擠眉弄眼伸舌頭,仿佛一對淘氣的中學生偷偷地占了老師一個便宜。
總之,一見鍾情,一錘定音,我覺得這個人大概就是我需要尋找的那個人。不僅僅是一位大哥哥,也不僅僅是相知的同學。在這之前,許多厭倦讀書的漫漫長夜我都幻想過我的那個人,絕不是媽媽以為班上的某某男孩,那些男孩頂多是我的朋友。我想我將來的丈夫應該像舅舅那樣有才有能力。不是作家詩人神道不食人間煙火,也不是腰纏萬貫重利輕義的大款。但我做夢也沒想到表哥領來的男孩會是一位現役軍人,不穿軍裝的中尉一點行武的跡象都沒有,他就是寄托終身的人嗎?為什麼隻見一麵就會產生三生緣分似的依依不舍呢?
在他向我們告別的時候,我急忙穿鞋去送他,他一再回頭告訴我,他馬上就要出差到外地幾天,一回來就來看我。
送他送到大門外,說不出內心的失落;送到大道旁看他頻頻揮手之間又包含茫然。我忽然覺得,這回我可不是鬧著玩,——我要戀愛了!
愛情浸透瓜香
□ 海天
當蘭姑娘挎著白柳條筐筐裏裝著飯和菜走過她家的瓜田走到生的瓜棚時,一輛單人摩托車飛速馳下遼河大壩,箭一樣向她射來,在蘭姑娘瓜田邊一個急刹車,沙土路上劃出一道深溝。騎摩托的是個20歲出頭的小夥子,穿一身高檔的夏季服裝,理著在城裏十分流行的草坪頭,他揚起一隻手,大聲地喊著蘭,想把蘭招到他的身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