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動真好

□ 梁秋

假期旅行,上了火車才發現要與獨夫同行兩天三夜。聽說過許多關於他的傳聞,盡是些冷漠怪僻事,也許就是因為太落落寡合,他才得了“獨夫”的綽號。

坐著打了兩宿的牌沒合眼,到了第三個晚上終於挺不住了,我蜷縮在座位上不多時就什麼都不管不問了。

沉沉一覺,隱隱覺出有東西在眼前晃,才睜眼,卻見獨夫正伸著手在我的頭前護防著過道上人來人往的磕碰。見他站著,才驟然發覺自己早已橫倒著占了他的座位。難道他竟是這麼站了一宿?而他卻一直是發著燒的呀!

慌忙起身致歉,卻見他安然的笑容:“我下了車到家就能睡,你這可是才開始。”

哪裏有一點的冷漠?頓時心中湧上繾綣的溫柔:縱是他真的如傳聞中那般不可理喻,而我也寧願更長久地沉浸在這一刻的感動裏。感動真好!

既然能有這樣一種感動,又何苦讓種種塊壘哽在心頭?

有一次邀朋友小聚,沒想到還來了一位素有嫌隙的人,怯怯地跟進來,在我的驚怔下掩不住地局促。來的都是客,自然不能拒之門外。

努力地不要冷落他,卻克服不了不聯絡的生疏,自然話不太多,隻能在飯桌上勸他多吃多喝些。

相隔著給他布菜的時候,瞥見了他眼中的感動,竟驀地被打動,滿懷裏也盡是感動了。

也許感動還是一種寬容,怡人清香又沁人心脾。也許我們難免會為一次愚蠢的感動而追悔,但是在每一回真正的感動中我們得到的更多。

陽光的聲音

□ 王秋洪

十八歲那年,我從宜春師範畢業,通過關係,分配到本鄉的初級中學。三年前我還是這所學校的一名普通學生,如今搖身一變,一下子和我的師輩們“平起平坐”,像猴子爬到桌上充獅子,心裏總有股虛虛的感覺。

開學這天,我到校長處報到,校長問我打算教哪門課?我說我較喜歡語文。

校長說:“語文隻缺一個老師,已經分來一位大學中文係的。”校長把“大學中文係”幾個字咬得很重,說罷便伸懶腰打一長串哈欠。

辭別校長,我找到總務主任,請他安排住處。主任說學校住房緊張,讓我吃點苦回家住。爾後就旋開茶杯,吹氣、呷茶,再吹氣、呷茶。我剛出門,就聽主任對辦公室的另一個人說:“是鄉政府出麵,把他硬塞進來的……”

我踉踉蹌蹌走下樓梯,戶外陽光白得刺眼。

接下來便是我擔任初一的班主任,成天被新生煩得頭昏眼花。午休的時候,老師們鳥似地飛回各自的家歇息去了,我一個人“憋”在辦公室裏,如一頭煩躁的困獸,室外吵聲不絕,甚至還有調皮的學生在窗外探頭探腦扮怪相,隔著柵欄逗熊似地開心。陽光自窗欞探身進來,離我很近,可離我的心很遠。我真有種窮途末路的感覺。

大概是第四天的午飯時分,我徘徊在辦公樓前麵的樹下,秋日的陽光篩落在樹蔭裏,斑斑點點,一如我零零亂亂的心事。正當我獨自感傷時,章老師走進了我的視野中。章老師教過我初三的生理課,他講課活潑,為人隨和,給我的印象很深。聽說這幾天他送兒子到外地讀書,所以眼下才見著他。就在他與我擦身而過的時候,我總算鼓起勇氣喊了一聲。

章老師轉身看著我,眼神有些茫然,顯然,他已經記不起我了。

我把自己的名字及分配到這裏的事告訴他。

“記得,記得。”他上前一步拉住我,欣喜地說,“歡迎你!歡迎你!”我感到他握手的力度。

歡迎你!這真是我始料不及的,這是我在幾天內聽到的最動人的話。我的眼淚都出來了。我這是矯情嗎?一點也不。這的確是一句平白樸實的話,就如同一杯水,人們可以毫不在意,而對一個沙漠上的旅人來說,一杯水再也不是一杯水,而是一條命!

章老師將手搭在我肩上,靜靜地聽了我的傾訴後,哄學生似地勸我,並說幫我去向學校爭取。然後拉著我到他家吃中飯。

走出樹蔭,一縷陽光柔柔地探進我的心底,我似乎找到了一種依靠,就像一個落水的人,一根稻草對他來說也是求之不得的。

幾天後,我驚喜地得到了一間小屋。閑時,推開窗子,陽光便水一般流進我的鬥室,在我的心田明麗地抒情;鳥兒於窗前劃出優美的弧線,悠揚的呼哨仿佛在傳唱經久不息的詞賦:“歡迎你!歡迎你……”這話本應是領導代表學校說的,但領導不說,而一位普通教師卻聲情並茂地說了,盡管隻代表他一個人,但我卻絲毫不覺得有損於這句話的分量,反而更堅定了我呆下去的勇氣。在這個世上,隻要有一個正直、善良的人還在愛著你,你就有生存、發展的希望,何況愛我們的人終究不會是一個!後來一次閑聊中我才知道:我的住房本來是照顧給章老師的——他教齡長,就學的子女多,上學期學校就作了決定。可為了我,他一家人仍擠在一間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