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雲天鬆開手,深深吸了口氣:"那天晚上,我收拾好了行李,把身邊所有的錢都帶到身上,又給我媽媽寫了一封信......第二天早上,我很早起來,去了她房間,那時她還睡著,背靠著門,一點知覺也沒有,她的背影那麼瘦小單薄,她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兒子正在想著要何如離開她。我咬著牙準備把信放下來就走,當時我特別內疚,我爸爸已經去世了,這世上就剩下我和她相依為命,可是我為了自己就這麼把她拋下,真不知道她會有多傷心難過。就在把信放到桌上的時候,我看到了一份醫院的身體檢查報告,那是我媽媽前段時間做的檢查結果,婉婉你知道麼?拍的那個片子裏,顯示她的肺部有陰影,並且不排除癌症的可能性,要留院做更進一步的檢查。我當時整個人都傻了......"
"她剛剛經曆了喪夫之痛,身上背著沉甸甸的債務,還要再承受這樣的壓力,但是為了怕影響我的高考,她竟然什麼都沒跟我說。而我呢?就為了自己的愛情,要把她丟下不管,婉婉,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我一直站在那裏發呆,後來她醒了,對我說進兒,今天考試,我送你去考場吧。我說好啊。那個時候,別說隻是去考場,就是她要帶我去地獄,我也會跟著她走。"
郝蓮婉婉呆呆地看著他,輕輕說道:"原來是這樣啊......"她的聲音遙遠而縹緲,像是被微風輕輕一撫就會消散,這果然是個不錯的理由,總算不枉費她為此幾乎流盡了身體裏的每一滴眼淚:"那後來呢?"
"後來,到了暑假,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幾次三番去你家,都被你爸媽趕了出來,他們用最難聽的話辱罵我,我想,他們真是恨毒了我。那段時間,我見不到你,打電話過去,你家裏聽到我的聲音就掛,真是心急如焚,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想想我真傻,如果我有足夠的勇氣,就應該天天去你家敲門,他們趕我一次我就去第二次第三次,直到願意給我解釋的機會為止。"
"再後來,暑假完了,我早拿了通知書,卻一直拖著不肯走,到了最後一天截止報名時間,才上路。不久,我阿姨,就是以前給你提過的那個,他們前些年舉家去了美國給我表姐治病,剛好那年回來了一趟,知道我家裏的狀況,就把我和我媽一起接走了。"
"這八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在想怎麼祈求你的原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永遠像個小跟屁蟲似的粘著我,我早已習慣了你的存在,當我感覺自己可能要失去你的時候,心裏真是像被剜了塊肉似的疼。可是,你知道麼?婉婉,有些事情一旦做錯了,又失去了在最佳時刻道歉的機會,再想翻盤,就會特別艱難。我必須承認,後來我是有機會找你的,可是我不敢,於是一次次給自己找理由拖著,你說我懦弱也好、自私也好,因為我不知道你會怎樣痛恨我,我實在沒有那個勇氣。"
他終於停了下來,怔怔地望著郝蓮婉婉:"你那時候過得很艱難對不對?"
郝蓮婉婉一直在認真聽著他的訴說,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悲喜不明,聽他這麼問起,她歎了口氣:"是有些狼狽,不過還好,總算挺過來了。"
可是現在她不願意再多說什麼,於是淡淡轉了個話題:"在美國不好麼?怎麼又回來了?多少人想留在那裏呢。"
郎雲天低聲說:"我這次回來一是為了向你道歉;二來,是為了我的表姐,有人欠了她的東西,她身體不方便,囑托我去討回來。"
郝蓮婉婉點點頭:"這麼快已經完成了一個心願,不錯,希望你接下來的事情也一樣那麼順利。還有,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聽你這麼說後,我已經完全不介意了。現在我們有了各自的生活,我也希望你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