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誌録 呂太史【祖謙字伯恭東萊人淳熈著作郎集録辨誌以訓子延孫弟祖儉祖烈等 按此條原本在母訓女戒之後今移於前】
幼學之士先要分別人品之上下何者是聖賢所為之事何者是下愚所為之事向善背惡去彼取此此幼學所當先也顏子孟子亞聖人也學之雖未至亦可以為賢人今之學者若能知此則顏孟之事我亦可為言溫而氣和則顏子之不遷漸可學矣過而能悔又不憚改則顏子之不貳漸可學矣知埋鬻之戱不如俎豆念慈母之愛始於三遷自幼至老不厭不改終始一意則我之不動心亦可以如孟子矣若夫立誌不髙則其學皆常人之事語及顏孟則不敢當也其心曰我為孩童豈敢學顏孟哉此人不可以語上矣先生長者見其卑下豈肯與之語則其所與語者皆下等人也言不忠信下等人也行不篤敬下等人也過而不知悔下等人也悔而不知改下等人也聞下等之語為下等之事譬如坐於房舍之中四麵皆牆壁也雖欲開明不可得矣書曰不學牆麵孔子曰其猶正牆麵而立也歟言人不可以不學也揚子曰吾焉開明哉言學聖賢然後心開而意明也【陳瑩中】 大要前軰作事多周詳後軰作事多闊略【酬酢事變下同】 字者朋友之職嚐見前軰先進不呼後進字後進固不敢呼先進也氣類不同者亦不相呼三四十年來先進始有字後進者又觀前軰凡父行父執受拜不跪 江南閭裏間士大夫或不學問羞為鄙樸道聽塗說強事飾辭呼征質為周鄭謂霍亂為博陸上荊州必稱峽西下揚都要雲海郡言食則餬口道錢則孔方問移則楚邱論昏則燕爾及王則無不仲宣語劉則無不公幹凡有一二百件轉相祖述尋問莫知源由文翰時複失所【顏氏家訓】 恩讎分明此四字非有道者之言也無好人三字非有徳者之言也後生戒之【酬酢事變】 溫公幼時患記問不若人羣居講習眾兄弟既成誦遊息矣獨下帷絶編迨能背諷乃止用力多者其所誦乃終身不忘矣 李翱寄從弟正辭書知爾京兆府取解不得如其所懐念勿在意借如用汝之所知分為十焉用其九學聖人之道而和其心使有餘以與時世進退俯仰如可求也則不啻冨且貴矣如非吾力也雖盡用其十秖益勞其心矣安能有所得乎【文集】 王羆性儉率嚐有台使至羆為設食使乃裂去薄餅縁羆曰耕種收獲其功已深舂爨造成用力不少爾之選擇當是未餓命左右徹去之使者愕然大慚【北史】 春秋以後先王之澤漸逺然善言相傳猶有存者學者得其言猶可詳思而致力也如伍子胥為人剛戾忍詬能成大事趙襄子言君所以能致無恤為能忍詬也莊子稱伊尹強力忍詬亦是【舍人雜録】 迂叟曰世之人不以耳視而目食者鮮矣聞者駭曰何謂也曰衣冠所以為容望也稱禮斯美矣世人舍其所稱聞人所尚而慕之豈非以耳視者乎飲食之物所以為味適口斯善也世人取果餌而刻鏤之朱緑之以為盤案之玩豈非以目食者乎【司馬集】 吳庠妻謝氏子賀與賓客言及人之長短夫人屏間竊聞之怒笞賀百或解夫人曰臧否士之常曷笞之若是夫人曰愛其女者必取三複白圭之士而妻之今獨產一子使知義命而出語忘親豈可乆之道哉因泣涕不食賀由是恐懼謹黙 發人私書拆人信物深為不徳甚者遂至結為仇怨餘得人所附書物雖至親卑幼者未嚐輙留必為附至及人托於某處問訊幹求若事非順理而己之力不及者則可至誠麵卻之若已諾之矣則必湏達所欲言至於聽與不聽則在其人凡與賓客對坐及徃人家見人得親戚書切不可徃觀及注目偷視若屈膝並坐目力可及則斂身而退候其收書方複進以續前話若其人置書幾上亦不可取觀湏俟其人雲足下可觀方可一看若書中說事無大小以至戱謔之語皆不可於他處複說 凡入人家切不可於幾案上及書攀等內飜看人家書簡及記事策子錢榖文歴若人將文字令看切不可於背後觀皆無徳之一端也 凡借人書冊器用茍得己者則不須借若不獲己則須愛護過於己物看用才畢即便歸還切不可以借為名意在沒納及不加愛惜至有損壊大率豪氣者於己物多不頋惜借人物豈可亦如此此非用豪氣之所乃無徳之一端也 又飲食蒸餅去皮饅頭去蒂肉去脂皮之類皆非成人所為乃癡騃無知而已自非生硬臭惡與犯已宿疾之物豈有不可食之理 凡與人同坐夏則己擇涼處冬則己擇暖處及與人共食多取先取皆無徳之一端也【範益謙自戒】 呂正獻公會諸壻於東園時韓師樸王正國新登第皆惠穆壻也中休鄰園閑坐正國唱自作小詞甚多景純問師樸曰師樸莫亦有不正色曰豈有此事【家塾廣記】 讀書不輟甚書不讀了萬一都廢且自今重新勤下十分工夫不可因循隱忍甘心作庸人過一生也最是行義一事不可放過正心修身念念須學前軰乆乆之間自然相應矣【舍人書】 萬事真實有命人力計較不得吾平生未嚐幹人在書局亦不謁執政或勸之吾對曰他安能陶鑄我自有命在若信不及風吹草動便生恐懼憂喜枉做卻閑工夫枉用卻閑心力信得命及便養得氣不折挫【上蔡語録】 問某有一病且如作一簡便須安排言語寫教如法要人傳玩飯一客便要器皿飲饌如法教人感激推此每事皆然先生曰此誇心欲以勝人皆私也作簡請客如法是合做底隻下麵一句便是病根此病根因甚有隻為不合有已得人道好於我何加因說孟子說宮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舉皆是有個誇心又問更有一病稱好則溢美稱不好則溢惡此猶是好惡使然且如今日泥濘隻是五寸須說一尺有利害猶且得無利害須要如此此病在甚處曰欲以意氣加人亦是誇心有人做作說話張筋努脈皆為有己【同上】 劉道原之子羲仲本佳近亦變壊揚子雲稱言心聲書心畫羲仲每有書來呼兒輩譯之數四有不能識者字小而闇弱亦其心術之不明類此安世每於書畫之間得其人之太半【元城語】 李習之答朱載言書古之人相接有等輕重有儀列於經傳皆可詳引如師之於門人則名之於朋友則字而不名稱之於師則雖朋友亦名之子曰吾與回言又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又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是師之於門人驗也夫子於鄭兄事子產於齊兄事晏嬰平仲傳曰子謂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又曰晏平仲善與人交子夏曰言遊過矣子張曰子夏雲何曽子曰堂堂乎張也是朋友字而不名驗也子貢曰賜也何敢望回又曰師與商也孰賢子遊曰有澹台滅明者行不由徑是稱於師雖朋友亦名驗也足下之書曰韋君詞楊君潛足下之徳與二君未知先後也而足下齒幼而位卑而皆名之傳曰吾見其與先生並行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李文公集】 劉器之嚐論至誠之道凡事據實而言才渉詐偽後來忘了前話便是脫空據實而言十年二十年後說事異同賢便不說劉安世元來是脫空漢【元城語】 歩隲與衛旌俱以種瓜自給會稽焦征羌郡之豪族人客放縱乃共修刺奉瓜以獻征羌方在內臥駐之移時旌欲委去隲止之曰本所以來畏其強也而今舍去欲以為髙祗結怨耳良乆征羌開牖見之身隱幾坐帳中設席置地坐隲旌於牖外旌愈恥之隲辭色自若征羌作食身享大桉殽膳重遝以小盤飯與隲旌惟菜茹而已旌不能食隲極飯致飽乃辭出旌怒隲曰何能忍此隲曰吾等貧賤是以主人以貧賤遇之固其冝也當何所恥【三國誌】 範雲少與領軍長史王畯善雲起宅新成移家始畢畯亡於官舍死無所歸以東廂給之移屍自門入躬自營唅招複如禮時人以為難【南史】 孔戡於為義若嗜欲不顧前後於利與祿則畏避退怯如懦夫然【韓文】 王楊盧駱謂之四傑裴行儉曰士之致逺先器識而後文藝勃等雖有文才而浮躁淺露豈享爵祿之器耶楊子沉靜應得令終為幸其後勃溺南海照鄰投潁水賓王被誅烱終盈川令皆如行儉之言【唐書下同】 閻立本善畫秦府十八學士圖及貞觀中淩煙閣功臣圖立本之跡也時人稱妙太宗與侍臣學士泛舟於春苑池中有異鳥隨波容與太宗撃賞詔坐者賦詩召立本令寫焉閣外傳呼雲畫師閻立本時立本已為主爵郎中奔走流汗俯伏池側手揮丹粉瞻望坐賓不勝愧赧退戒其子曰吾少學讀書今惟以丹青見知躬廝役之務辱莫甚焉汝冝深戒勿習此末伎 王仲舒韋成呂洞輩為郎官朋黨輝赫日會聚歌酒慕李藩名節強收致同會藩不得已一至仲舒輩好為訛言俳戲後召藩堅不去曰吾與仲舒輩終日不曉所與言何也後果敗 徐仲車為楚州教授嚐言事各有所主不得相侵如借書必白經諭有急故留門必白直學不敢自專也【呂氏雜録】 仲車嚐言人之同官不可不和和則事無乖逆而下不能為奸必欲和莫若分過而不掠美 青州人隱蕃逃犇入吳朱據郝普數稱蕃有王佐之才賓客盈堂潘浚子翥亦與蕃周旋饋餉之浚聞大怒疏責翥曰吾受國厚恩誌報以命爾輩在都當念恭順親賢慕善何故與降虜交以糧餉之在逺聞此心震麵熱惆悵累旬疏到急就徃使受杖一百促責所餉當時人鹹恠之頃之蕃謀作亂於吳事覺亡走捕得伏誅吳王切責郝普惶懼自殺朱據禁止歴時乃解【三國誌 按此條係裴鬆之注中語】 梁蕭統葬其母丁貴嬪遣人求墓地之吉者或賂宦官俞三副求賣地雲若得錢三百萬與之三副宻上言太子所得地不如今地於上為吉上年老多忌即命市之葬畢有道士雲此地不利長子若厭之或可申延乃為蠟鵝及諸物埋於墓側長子位宮監鮑邈之魏雅初有寵於太子邈之晚見踈於雅乃宻啟上雲雅為太子厭禱上遣檢掘果得鵝物大驚將窮其事徐勉固諫而止但誅道士由是太子終身慚憤不能自明及卒上征其長子華容公歡至建康欲立以為嗣衘其前事猶豫乆之卒不立庚寅遣還鎮司馬光曰君子之於正道不可少頃離也不可跬歩失也以昭明太子之仁孝武帝之慈愛一染嫌疑之跡身以憂死罪及後昆求吉得凶不可湔滌可不戒哉是以詭誕之事竒邪之術君子逺之【通鑒】 梁賀琛奏今天下守所以貪殘良由風俗侈靡使之然也今之燕喜相競誇豪積果如邱陵列肴同綺繡露台之產不周一燕之資而賓主之間財取滿腹未及下堂己同臭腐為吏牧民者致資巨億罷歸之日不支數年率皆盡於燕飲之物歌謡之具所費事等邱山為歡止在俄頃乃更追恨向所取之少如虎傅翼増其搏噬一何悖哉夫失節之嗟亦民所自患正恥不能及羣輩故勉強而為之【南史】 雍州刺史武昌王渾與左右作檄文自號楚王改元永光備置百官以為戱笑長史王翼之封呈其手跡八月庚申廢渾為庶人徙始安郡遣員外散騎侍郎東海戴明寳詰責渾因逼令自殺時年十七【南史】 有貨玉帶者王文正弟以呈文正文正曰如何弟曰甚佳公命係之曰還見佳否弟曰繋之安得自見文正曰自負重而使觀者稱好無乃勞乎我腰間不稱此物亟還之故平生所腰止於賜帯【王文正遺事下同】 王文正公毎見家人服餙似異即瞑目曰吾門素風一至於此亟令減損故家人有一衣稍華必於車內易之不敢令公見焉 呂文穆不喜記人過初參知政事入朝堂有朝士於簾內指之曰是小子亦參政邪文穆佯為不聞而過之其同列怒令詰其官位姓名文穆遽止之罷朝同列猶不能平悔不窮問文穆曰若一知其姓名則終身不能忘固不如毋知也且不問之何損 王吉為昌邑王中尉而王好遊獵馳驅國中動作無節吉上疏諫曰大王不好書術而樂逸遊慿軾撙銜馳騁不止口倦乎叱吒手苦於棰轡身勞乎車輿朝則冐霧露晝則被塵埃夏則為大暑之所暴炙冬則為風寒之所匽薄數以耎脆之玉體犯勤勞之煩毒非所以全壽命之宗也又非所以進仁義之隆也夫廣廈之下細旃之上明師居前勸誦在後上論唐虞之際下及殷周之盛考仁聖之風習治國之道欣欣然發憤忘食日新厥徳其樂豈徒銜橛之間哉【漢書】 魏左將軍李栗性簡慢嚐對道武舒放不肅咳唾任情道武積其宿過遂誅之 鄭餘慶不事華潔後進趨其門者多垢衣敗服以望其知而武儒衡謁見未嚐輙易所好但與之正言直論餘慶因亦重之 李翛尹京兆莊憲太後崩為山陵橋道使恃能惜費每事減損靈駕至覇橋頓從官多不得食及至渭橋北門壊先是橋道司請改造渭城北門計錢三萬翛以勞費不從令深鑿軌道以通靈駕掘土既深旁柱皆懸因而殞壊所不及轀輬車者數歩 韋昭博奕論雲今世之人多不務經術好翫博奕廢事棄業忘寢與食窮日盡明繼以脂燭當其臨局交事雌雄未決專精鋭意神迷體倦人事曠而不修賓旅闕而不接雖有太牢之饌韶夏之舞不暇存也至或賭及衣物徙棊易行亷恥之意弛而忿戾之色發然其所誌不出一枰之上所務不過方罫之間而空妨日廢業終無補益 顧覬之嚐執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唯應恭己守道信天任運而闇者不達妄意僥幸徒虧雅道無闗得喪乃以其意命弟子願作定命論 溫公曰凡觀書當先識其文辨其音然後可以求其義人湏是於一切世味淡薄方好不要有冨貴相周恭叔才髙識明初年亦甚好後隻縁累太重若把得定盡長進在昔聞明道先生一見呂微仲便曰宰相微仲須做隻是這漢俗謝上蔡雲為他有貴底相態便是俗處 楊訓黎明侍坐胡文定先生目黎曰為士人當隻知窮經問學不須及他事如賢前所言誰又罵詈自家誰又道甚言語如此是自家身心都不理隻了得與人閑爭也孟子曰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此物奚冝至哉萬一自家都是亦隻得如此待人況罵詈長官親聞乃坐若聽人傳言是來讒賊之口有何窮也 陶淵明為彭澤令不以家累自隨送力給其子書曰汝旦夕之費自給為難今遣此力助汝薪水之勞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 韓魏公曰以之遇可以成功以之不遇可以免禍者其惟晦叔乎又曰人情微處湏深體之若直用已以處所失多矣又曰君子操履須當精微放過一事便為小人所窺也 韓魏公因論君子小人之際皆當以誠待之但知其為小人則淺與之接耳凡人至於小人欺已處不覺則必露其明以破之公獨不然明足以照小人之欺然每受之未曽形言色也 有人問祁寛尹和靜先生尋常說今日政事向背當如何寛曰不曽說渠曰賢曽問否寛曰不曽問曰何故不問寛曰先生教人思不出其位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安敢問也渠雲孔孟何故說寛曰孔孟亦不曽說渠引孔孟之言寛曰此聖人在其位為司冦齊卿時說底至於答一時君臣問政皆時君大臣問政不得不告也觀孔子說底危行言孫及不謀其政氣象方其閑處必不說也曰如此則先生之學焉用寛曰然每教人必以君臣父子夫婦朋友之道必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又論為國為天下必進賢退不肖信賞必罰極其本必以仁義孝弟則其論政亦大矣奚必指時事而言書雲孝乎惟孝友於兄弟是也一日舉似先生先生曰甚善甚善【祁居之】 田腴承伯雲作官從人奏辟非但賓主便有君臣之義不冝輕也陳長方【歩裏客談下同】 龜山楊先生見子作許少伊哀詞雲文字間甚能形容少伊但全篇大體似平交前輩於前後輩之際甚嚴又雲有美一人兮豐下而多髯此語固可見其儀形然黃魯直詩須得儋州禿鬢翁此逮乎不敬不可學也 郭逵為西帥王韶初以措置西事至邉逵知其必生邉患用備邉財賦事連問牘移牒取商韶讀之怒形顏色擲牒於地者久之乃徐取納懐中入而複出對使者碎之逵奏其事上以問韶韶以元牒繳進無一損壊上不悟韶計不直逵言自後逵論韶並不報而韶遂得誌矣予舊見前輩語及此事無不切齒而新進小生徃徃以此談不容口近有一士人自言久遊太學論及韶行事亦以此為智數過人而不以罔上陷老成罪韶徃徃茍合幹進者持此自售亦不足恠不謂經此大變猶守舊聞如此等輩直是不識濁淨其可責哉 韓魏公重修五代祖塋域記夫謹家譜而心不忘於先塋者孝之大也惟墳墓祭祀之有托故以子孫不絶為重琦自誌於學毎見祖先所為文字與家世銘誌則知寳而藏之有遺逸